原来鸳鸯灵力忽尽,走得便没有先前那样快了,薛蟠则是又想报恩,又想探奇,哪里肯轻易放过一尊真菩萨?
这小子又一向憨大胆,便撒丫子跟在鸳鸯身后一直追着跑。
他打小就腿脚灵便,竟也叫他真个跟了上来。
只是他怕菩萨怪罪,见菩萨停下四处张望,他就心虚地躲了起来。
哪里想到,竟然叫他看到了如此匪夷所思的一幕。
“天爷耶,原来不是菩萨,是神女!”
薛蟠紧紧咬着自己的拳头,这才没尖叫出声。
不过,他瞧着鸳鸯歪在了一棵柳树上,半日未动,似乎睡着了,又似乎是有什么不适。
“神女怎么了?啊!但凡天神,总不能轻易在人间显灵的,难道是神女私自为我父亲续命,触犯了天条,这才遭了什么天谴?不成,这神女救了我父性命,若我袖手旁观,岂非畜生不如?”
想到此处,薛蟠便慌忙蹑手蹑脚跑了过去。
鸳鸯觉察到有人过来,忙睁眼去看,却见薛蟠满头大汗,一张圆脸红彤彤地已经伸到了自己面前。
“神、神女菩萨,您老人家可是有何不妥?小子可能帮上什么忙?”
薛蟠点头哈腰冲鸳鸯说道。
鸳鸯被他吓了一跳,一时舌头打结,不知该如何言说才好。
“呀,不会是被封住喉咙了吧?这,这可如何是好?”
薛蟠见鸳鸯目瞪口呆一副痴样,慌得直转圈儿,然后又一拍自己脑袋道:“听说人血最补,神女大人,快,您快咬我一口吧!”
薛蟠说着,便捋起胳膊,将手腕伸到了鸳鸯嘴边。
“咳咳,不用了。你,你刚才都看见了什么?”
鸳鸯哭笑不得,怕他再做出什么荒唐事来,便开口问道。
薛蟠见她口能言语,便放下胳膊,笑道:“神女无事就好。我瞧见您走着走着停了下来,从癞头和尚忽然变作了现在的模样,一会儿又靠在树上不动了,还当您因为救治我父亲犯了什么天条呢?这叫我们如何受得起呢?”
鸳鸯听完扶额问道:“那你一开始跟着我做什么?”
薛蟠见她如此问,忽然扑通跪了下来,磕头道:“还请神女收小人为徒!小人必侍奉神女如亲母一般,终生都供奉着您!”
鸳鸯此时都想给薛蟠跪下了。
“你我仙凡有别,我的神通你是无从学起的。快回去吧,好生照顾你父亲,余生皆与人为善便是了。”
薛蟠见鸳鸯如此说,挠挠头又道:“不教神通也可,神女可能时常下下凡,好叫小子能经常见见您?”
“你见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神仙嚒,经常见见总是好的。”
“你!”
鸳鸯很想抬脚将这个十分坦诚的狗皮膏药踹走,怎奈她此时力不从心。
她运起仅剩的一些灵力,化为流光,留下一句“荒唐,快回吧”,便飞走了。
薛蟠抬头时不见了鸳鸯,更加又是惊讶又是赞叹,于是揣着满肚子感慨跑回家向他母亲、妹子说去了。
鸳鸯却连感慨都没来得及发一句,便如一颗坠落的流星一般,一头栽进了金陵城南的聚宝山中。
她此时四肢百骸皆无一丝气力。
那种力量消失殆尽的惶恐与无助感开始在鸳鸯心中蔓延,她就似一片落进湍急溪流中的枯叶,顺着聚宝山的山坡茫然滚下,满身伤痕,却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