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和不幸,有的时候,像是一对孪生兄弟。
易茗何其有幸,能有这么爱她的养父母。
可同样的,她的不幸,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对于易茗来说,真正让她感到不幸的,并不是在剩下她的人哪里,受到了极端的待遇。
而是,她没有办法面对,自己曾经的无知。
那些她以为的正义。
那次大义凛然的报警。
还有头也不回的直接离开。
她有何脸面,这么心安理得地享受易申飞和陶彩蝶对她的好?
她这样的一个破烂玩意儿,她怎么配?
年少无知,自以为了不起。
第一次的离家。
既伤害了易申飞和陶彩蝶。
也给易茗的心里,套上了一层枷锁。
易申飞和陶彩蝶,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她。
好像她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
从回来的那一天起。
从走进教室的那一刻起。
她做不到原谅自己。
在水潭别墅修缮的那段时间,斐一班从易茗同学的老公,还有其他很多人的话里面。
勾勒出过一个,他自己认为的,还算比较客观的故事版本。
那个版本里面,最大的疑问,就是易茗为什么会举报易申飞和陶彩蝶。
这次的这个故事,算是把这个疑问,彻底给解决了。
就是解决的这个过程,有点骇人听闻。
她的亲身父母,简直是一切社会黑暗面的代名词。
要说他们枉为人父枉为人母,从易茗的描述里面,又似乎只有她是这个家的例外。
在故事里面出场频率很高的两个姐姐和弟弟,生活过得都相当的不错。
唯独对易茗,就像是有仇似的。
完全不知道她亲生父母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两相对比。
易茗就更加不能原谅自己了。
相比于她父母对她的种种,易茗觉得自己对易申飞和陶彩蝶的种种,带更加不能原谅。
背负着这样的枷锁。
易茗在易家村的每一天,都是没有真正的快乐可言的。
高中三年,她多半时间是住校的。
每次回来,都免不了要被指指点点。
她觉得自己活该。
骂的多难听,她都觉得还不够。
上了大学之后,易茗有了赚钱的能力。
她想过要带易申飞和陶彩蝶去大城市养老。
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易家村的陶彩蝶和易申飞没有同意。
易茗的第一次离家出走,还是给老两口的心理造成了阴影。
在易家村,易茗离开了,他们还有办法生活下去,要是去了大城市,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要靠什么过活。
事事种种,加上没有见过什么太大的世面,易申飞和陶彩蝶,就一遍一遍地问易茗,毕业了有没有可能回来易家村。
茗娃子这么能干,每个月往家里寄这么多钱,肯定能想办法改善一下易家村的现状。
在怎么样也比现在还留在易家村的这些“老弱病残”要好得多。
陶彩蝶和易申飞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是不希望村里的人一直骂易茗。
茗娃子明明很乖很孝顺,就因为那些人没有看到,就当面骂背地里也骂。
这样易申飞和陶彩蝶的心里,始终都有个疙瘩。
事实上,从易茗第一次离家,奔向“幸福宫殿”的那一天开始,易茗一家人各自心里的疙瘩,就已经没有办法消散了。
易申飞和陶彩蝶,都特别没有安全感。
要不然也不会不愿意花易茗从上大学开始,就寄回家的钱。
他们不仅自己没有安全感,还担心易茗的未来没有依靠。
陶彩蝶和易申飞捡到易茗的时候,都已经四十五岁了。
随着年龄的增大,他们越来越害怕成为易茗的负担。
怕什么来什么。
易茗回到易家村的那一年,易申飞就查出了严重的肾病。
还是需要长期洗肾的富贵病。
为了省钱,易申飞和陶彩蝶都不怎么去医院。
家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非常简陋的仪器。
有了这台仪器,可能死不了,但绝对活不好。
各种各样的副作用,直接拖垮了易申飞的身体。
时不时地就要和易茗交代一下后世。
易茗实在看不下去。
易家村又没有什么是她可以发挥的空间。
她每次说要出去赚钱,陶彩蝶和一身飞机都不让。
说什么各人自有各自的命数。
该走的时候,就不应该挽留。
易茗才不要听这样的话。
为了赚钱给易申飞治病,易茗再一次,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
又是长达三年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