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无人在意那一场变动。
不过是一场简陋祭祀的意外,炸毁了祭台,迷信的魔域人却误以为见到了神迹。
那一日上清宫传讯,言及长哭崖下的变动,众人虽然在意,但他们更担心的却是魔域人会借机生事。
所以他们封锁长哭崖,严查混在中域大地的魔域人。
毕竟对他们来说,不论是长哭崖那个已经沉寂千年的封印,还是传说里那个曾血洗三界的大魔王,故事都已经太过遥远。
沉寂太久的故事,成了一个传说,一个符号,众人心中未必觉得这个噩梦会成真,只有魔域的觊觎会真切地给整个中域的安危带来威胁。
直到这一日,无论身处何方的人们,都感到了那一股难以言说的气息。
仿佛来自亘古的威压,是远超当世之人的绝对压制,令人胆寒。
当各派的人匆匆赶到,长哭崖原本的陡峭山峰近乎被夷为平地,崖底涌出的业火和岩浆,将整个清明长天染成了不祥的血色!
红莲业火烧红了天幕,浓厚的黑烟升腾而起。
红与黑、血与火,衬得整片天地如同炼狱。
崖底留下一道凛冽剑痕散发着无尽威压,将整个山崖劈成了两半,山脊裸露,露出漆黑溃败的地脉,令人见之心颤。
有那心智稍弱的,见到这场面,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传说中的古修士,有移山填海之能,他们竟能亲眼见到这样的场景。
鹤发老者仓皇跪地,面色颓然:“这……这是……神降天罚啊……”
众人望着眼前炼狱一般的场景,皆是面色复杂,各怀心思。
众人心中皆是惶惶然。
眼前的业火便如同魔王心中的仇恨之火。被封印了千年,突然出世或许就是为了将整个世界烧成灰烬。
但封印被破,大魔王却不见了踪影。众人不知下一把火将在何处升起,下一秒是不是自己所在的山脉便会惨遭毒手……
未知的恐惧最是磨人,突然出世的大魔王仿佛一把悬在头顶的刀,不知何时会落下。
一时间,人人自危。
*
玄音城司府。
司阮阮换上簇新的紫藤花浮光锦上襦,在紫藤花架下转了个圈。
她笑问面前懒洋洋的黑蛇:“幽幽,好看吗?”
“我打算穿这一身去今晚的筑基宴!”
盘在桌上的黑蛇,鳞片漆黑发亮,头顶似有一个隐隐的凸起。
它睁开眼,是一双褐色的竖瞳,嘴一张却口吐人言:“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得到想要的答复,司阮阮满意了,笑吟吟地坐下。
她撑着下巴看桌上的黑蛇,伸出手指抚摸他的鳞片:“幽幽,如今我筑基了,你的伤也要快点好呀。”
黑蛇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我这样陪着你,不好么?”
司阮阮脸上染上一抹薄红:“但我更希望你能自由自在地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呀。”
黑蛇冷漠的竖瞳,染上几分温情,探出头蹭了蹭她的手。
司阮阮目露一丝惊喜。
初次见面时,他身上受了重伤,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照料,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一直不咸不淡的,这还是第一次他主动亲近。
虽然他看起来就是一条寻常的黑蛇,但看到他的第一眼,司阮阮就隐隐感到它的不凡。
司阮阮面色微红,正待说些什么,感到周遭空气忽地一滞。
一种莫可名状的威压积压在心头,让她面色蓦然一白。
黑蛇的反应更大,方才还懒洋洋地竖起来一个头,此时近乎是整个被压趴了,猛地吐出一口血。
司阮阮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她没有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总觉得似有什么不妙的事要发生了。
她浑身冰凉,半点动弹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那一股威压散去,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连忙看向在桌上变成一滩的黑蛇:“你还好吧?”
她还从未见过它露出如此狼狈的一面。
黑蛇虚弱地摇了摇头,缓慢地直起身子看向了西边的院落。
“那边是什么东西?”
司阮阮看向他指的方向,面色有些古怪。
“你问这个做什么?那里是一片空置的院落,没有人住的。”
黑蛇攀上她的手腕,吐出冰凉的蛇信:“过去看看。”
司阮阮有些迟疑,但到底没有阻止。
西边的院落是一处荒废的小院,曾是司娆的住处,自从司娆出事之后,那里就一直空着。
他为何突然要去那里?
司阮阮心头狂跳,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脱离掌控了。
还未靠近,便听到素来训练有素的侍女乱了脚步,声音急切地高呼着:
“是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
司阮阮轻盈的脚步顿住了。
她攥住了掩在袖下的指尖,指甲用力得几乎嵌进肉里。
大小姐。
她们往常只叫她小姐,在这个司府里用这个称谓的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司娆。
司阮阮站在墙下的阴影里,面上神情变幻莫测。
她不是死了吗?
小时候掉进魔域,如今跳下长哭崖,她居然还能活着回来?!
她凭什么还能活着回来?
司阮阮的脸上是控制不住的惊怒,她面上的震惊太过明显,破坏了脸上原本的纯真。
腕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是他在催促。
司阮阮收敛了面上的神情,低声软软地说道:“幽幽,我的姐姐回来了……她回来了我的一切都会被她夺走的。”
……
司娆醒来时,还闻到了空气里那一股尚未散去的香气。
熹微的香气已经变得极淡,是一股令人安心的好闻味道。
似檀非檀,仿佛佛前座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