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阳次日柳姑父就载着三个崽子往长洲县而去。
清早唐子畏送走了弟弟妹妹才往书院而去,走路上突然瞧见有人盯着他看,顺着目光看过去,只见那边馆子里,一个丑兮兮的小崽子正在对他打招呼。
徐祯卿啊。
差点忘了这个小崽子。
刚好徐祯卿也吃完了,他的书童送他出来,跟在他后面。
“唐哥哥。”小崽子向他作揖行礼。
唐子畏作揖回礼:“去书院吗?咱们一起啊。”
“嗯嗯。”小崽子迈着小短腿跟上他。
小崽子头上用红绳扎着一个小揪揪,唐子畏这么高看下去只能看到那个小揪揪摇摇晃晃,晃得他头晕。
“哥哥,你那日对我说明天见,结果怎么过了这么久……”徐祯卿的语气有几分失落。
谁叫你们这种学霸每天起的这么早,若不是今日早起送唐申他们出城,恐怕又遇不到。
“咳咳,可能是因为我比较忙吧。”忙着赖床。
“哦。”小崽子抬头对他一笑。
有一说一,此崽虽丑,但眼眸晶亮,十分有神采,一看就是胸有沟壑,内有大才之人。
走到书院门口,唐子畏差点与一人撞在一起。
那人道歉:“抱歉……”
可当他刚一抬头又大怒道:“唐寅!”
唐子畏定睛一看原来是几日不见的邱圭贤。
“……”
唐子畏想邱圭贤可能真的只是对他一个人无礼。
就连与邱家有世仇的卢家,邱圭贤对卢禅都能做到心平气和。
当然邱圭贤只是恶狠狠的吼了他一句就离开了。
徐祯卿挠挠头,应该是没搞明白刚才那人为何大吼。
唐子畏把徐祯卿送到壬班门口,挥挥手说再见。
头一次来这么早,这会儿课室里除了他就只有邱圭贤。
邱圭贤让他进去了,他也没想到邱圭贤会这么痛快让他进去。
唐子畏取出书包里的四书注解,继续看……令他头秃的玩意。
好在唐寅身体的天赋还在,过目不忘的本事也还在。
没过多久,课室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有的学生开始晨读,邱圭贤忙着问前面的同学岑夫子最近讲到哪里了。
结果一听,他自学的部分岑夫子都还没有讲到,于是放下心来。
唐子畏想这小伙子是真的勤奋刻苦,就是不应该脾气不好,做人啊不可以太狷介。
关于唐寅对邱圭贤的记忆,只有一件事很清晰,这件事就很“邱圭贤”。
邱圭贤为官期间整治过一个人,这个人的罪可大可小,但因为这个人投靠的上司倒台了所以被牵连了,邱圭贤先是请旨要灭其三族,被驳回了。
后来又请旨将这个人斩杀,本来这个人是想被当时内阁重新启用的,但最后因为一个地方官连上三道折子,惊动圣听,还是被斩了。
究其原因是因为这个人为考官期间讽刺过邱圭贤的文章。
说来邱圭贤此人有点睚眦必报,他不懂得饶人处且饶人,所以最终这个性子注定被官场排挤。
但站在邱圭贤的角度,他又始终觉得他所做的没有什么大问题。
其中对错唐子畏说不明白,邱圭贤这类人根本就不好评说,你说他是好人,不像特别好,你说他是坏人,踏马他压根就不坏。
卢禅一进课室就和唐子畏打招呼,手里还捏着几串烤鱼丸,走过来分给唐子畏三串。
唐子畏接过卢禅递来的鱼丸时,卢禅瞥见一旁邱圭贤脸都绿了。
唐子畏将烤鱼丸吃完喝了两口水,在庚班有个朋友的感觉真好,赶明日卢禅要拜把子就随他的意思吧。
谁能拒绝一个高富帅和自己拜把子呢,况且他挺喜欢卢禅这个名字的。
全书院再难找到一个这么佛性的名字了。
卢禅也三下五除二将自己手中的鱼丸吃完,还贴心的拿起桌上的竹签去扔。
邱圭贤瞥见这“你侬我侬”的二人,后牙槽都疼了。
好在锣声响了快上课了,卢禅回座位了。
岑夫子今日继续讲他的四书。
晌午快下课了,岑夫子放下书,突然问:“学生们可曾见过书院里有谁使过平地轻功。”
平地轻功?
唐子畏陡然抬起头来,须臾之间想到了自己,岑夫子不会是在找他吧!
岑夫子是留心观察了几日也没见到那个使轻功的再度出现,这才来问学生们的。
唐子畏顿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他敢保证邱圭贤那日晕乎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果然邱圭贤只是皱着眉头,一副听着很新鲜的样子。
看吧,邱圭贤真的不记得了。
岑夫子见学生们交头接耳议论一番,还以为他们是在哪里见过他说的这个学生,结果他再问一遍,学生们纷纷摇头:“没见过!”
“……”
岑夫子挥挥手:“那下课吧。”
岑夫子刚走出去,院长就来找他了。
卢禅和唐子畏哥俩好搭着肩膀出去,就听到院长对岑夫子说:“县府招募勇士,一百两银子一个人,岑夫子你看你要不要去试试。”
一百两!县令这是直接拼了老命了?!
可别说岑夫子了,他唐子畏都心动了!
岑夫子就算是再干十年省着一分不花也攒不足一百两银子啊。
“院长可知是什么事吗?”岑夫子微红着脸颊问道。
开价这么高,自然是要脑袋的事!
“老朽尚还不知,只是县府告示贴出来有几个时辰了,刚才从县府那边回来的人告诉老朽,老朽立刻来告诉你了,听说县里武馆的已去了十几个人,名额有限,你快些去吧,下午的课交给陈夫子替你。”
岑夫子一听作揖谢过院长后,立时回房去拿他的家伙。
唐子畏和卢禅去食堂吃饭,越想越觉得一百两白花花的银子从他面前长了翅膀般飞走了。
心里太不爽了!憋屈!
忽地,唐子畏往那桌上一趴,手中没啃完的鸡腿顿时落地。
“……”一旁的卢禅看过了一眼后,继续吃饭。
下一秒顿时站起身来,大吼:“子畏!子畏你怎么了子畏!”
唐子畏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直接把食堂管饭的王师傅都吓到从厨房狂奔过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王师傅紧张的问道。
卢禅红着眼眶:“子畏啃鸡腿啃着啃着……就趴在桌上晕过去了!”
听他这么一说食堂里的其他学生纷纷扔掉手中的鸡腿。
“……”王师傅让学徒快点去找对门的叶大夫过来。
叶大夫将唐子畏平放在地上,见他两眼无神睁开,嘴巴微张,摸着胡须道:“他这是癔症,且看我给他扎针试试!”
说着叶大夫就要去取他的祖传银针。
“……”唐子畏一把抓住站在他手边的卢禅的脚踝。
卢禅家中富庶,道袍穿的也比一般人宽大,能拖地扫大街的那种,一般只有豪横的人家才穿的起这么长的,寻常人家怎么省布怎么来。
所以唐寅抓卢禅的脚踝只有卢禅自己知道,其他人看不到。
卢禅正想大叫!
但他感觉到唐子畏在他脚踝上写字。
顿时也反应过来事情没那么简单。
正当叶大夫将那银针取出来,卢禅会意过来,大叫道:“叶大夫,我这贤弟子畏他这是祖传的病,我现在送他回去吃药,吃了药就好了,您这针就收好吧!”
卢禅说着从怀里摸出一钱银子来:“这是您的出诊费!”
卢禅说着就去扶唐子畏,唐子畏比卢禅还高,叫他一阵折腾终于把人给立起来了。
两人勾肩搭背的走出食堂,卢禅又让他的同桌去找夫子请假。
同桌平日没少受卢禅的好处,对他说一定办好。
于是乎卢禅带着唐子畏出了书院。
走出书院有一段路了,卢禅对唐子畏道:“没人跟来了,现在可以告知为兄,你这是要干嘛。”
“多谢卢兄!”唐子畏对着卢禅一礼。
卢禅被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一盯,顿时红了脸,不自在的咳了咳,道:“你干嘛老这么客气,说了别和哥客气,哥是正儿八经要和你拜把子。”
唐子畏:“那不防择个黄道吉日去岳飞庙里拜把子。”
卢禅顿时眼睛一亮:“好啊,这提议好,咱们就去岳飞庙!为兄这就让管家去挑黄道吉日!”
“那卢兄你家去,我现在要去干大事了!”
卢禅没走两步折返回来:“等等,贤弟你还没回答我,有什么大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