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许府里迎来了一位客人,将一府里那沉闷的气氛冲淡了不少。男子约莫而立之年,穿戴如书生打扮,面容清秀,肩上垮了一个药箱子敲开了许府的大门。开门的老仆探头一瞅,顿时欢欢喜喜的冲回正厅禀报去了。
许清莞接着消息,连衣衫也懒得更换,顶着一个松松垮垮的发髻,提着裙摆便往前厅冲去。刚刚伸脚跨进门槛,便见得那青年男子施施然在上位上坐了,正与许思安谈笑风生,下首处许守邺也是一脸倾慕的规规矩矩的坐着。听着门口动静,男子转过头来,依然是记忆里那幅温和斯文的模样,眸子永远都带着笑意。
男子眼中滑过一抹惊叹,望着许清莞感慨不已:“莞莞已经是大姑娘了呀?还真是生得国色天香,比你娘更美上几分。”提到许清莞的娘时,男子眼中黯了黯,许思安伸手拍了拍男子的胳膊,柔声抚慰到:“都过去多久的事了,莫成天在心里扛着,你就是喜欢钻牛角尖。”
男子舒了一口气,轻轻笑了。许清莞红了眼眶,一步步的慢慢走了过去,还没走拢男子身边,那在心底憋了许久的泪水如同打开了闸一般,滚滚而下。许清莞哭得几乎不能自持,眼前一片模糊,好不容易走到了男子旁边,伸手扶了四方椅上的扶手,身子弯了下去,干脆蹲在地上痛痛快快的嚎啕大哭起来。男子顿时慌了手脚,赶紧跟着蹲了下去,伸出手连连在许清莞的背上轻轻拍着,不停的望向许家父子二人着急忙慌的询问到:“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许思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许守邺鼻头也有些泛酸,父子二人也不吭声,心有灵犀的将这抚慰人的活计交给了蹲在地上一脸莫名的男子。男子莫法,只得一遍一遍在许清莞耳边轻轻唤着:“莞莞,莞莞,莫哭,莫哭,有天大的事师傅替你顶着,你先站起来好好跟师傅说一说。”
许清莞鼻涕眼泪的将一张俏脸糊成一团,拽了男子的衣角悲悲切切到:“师傅!你怎么才回来!”
“都是师傅的不是!都是师傅的不是!”男子一边说着,一边拣了许清莞的手往自己身上打,边打还边念着:“莞莞你多打两下出出气,莫哭坏了身子。”
许清莞哭了许久,这才觉得胸口里连日来的郁气消散了些,慢慢的哭声由大转小,最后变成低低的抽泣。待抹一把眼泪抬起头来,已是发鬓微乱,胸前衣襟湿了一片,模样狼狈得很。许清莞自觉也有些不好意思,向男子歉意的笑了笑,红着脸轻轻的笑了笑:“师傅,我去换连衣服,待会再过来。”
“好,好。”男子笑得和蔼,挥挥手示意许清莞自便。待许清莞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口,男子站起身来,蹙起眉头忧心仲仲的问到:“姐夫,莞莞这究竟是遇着了何事?为何哭得如此伤心?”
许思安脸色也一片晦暗,将那方家次子的事细细说了一遍,三人又唏嘘了半晌,很为这段姻缘和那年轻有为的兵马司指挥感到惋惜。
“这亏得是舅舅来了,莞莞才哭了出来,我是真怕她憋出了心病。”许守邺一拍大腿叹到,方恒之是自己多年的好兄弟,如今惨遭不测又尸骨无存,听闻方夫人在府里每日以泪洗面,方洪信根本无心上朝,向皇上提了致仕的奏折,被皇上压了下来,允了他休息数月。查探到现在竟是线索全无,许守邺不禁红了眼,暗恨自己无能。
男子苦着脸唉声叹气了半晌,喃喃低语到:“该早些回来的,该早些回来的。本是应一早进了皇城,途中拣了一个重伤之人,实在是命在旦夕,看着可怜,我花了一月有余才将他治疗妥当,今日一早在城门口道了别,我这才急赶慢赶的寻到府上。苦了我那小徒儿,竟遭了这番变故,唉,真是心痛得紧。”
这话题再扯下去气氛就更加惨淡了,许思安呷了口茶,又换了个话题问到:“全善此次回来可要多住些日子,你这一走就是四五年,孩子们想你得很。你这岁数也是不小了,可有寻着中意的女子?”
李全善一张脸涨得通红,慌不迭的连连摆手回到:“没有没有!姐夫莫提此事!”
许思安拉下脸来斥到:“怎可不提?你好歹也为两个孩子做个表率,你瞅瞅这守邺跟你学的,也是东挑西捡,谁也看不上眼,二十出头了也没成个家,我这心里着急得很!不成,我明日便去替你们舅侄两个相看相看,怎的今年也要把亲事定下来了!”
李全善与许守邺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个嘴里说着去看看莞莞,一个嘴里接着怕舅舅久了寻不着路带舅舅一并过去,舅侄两个默契的站起身来,这便是准备开溜了。许思安冷哼一声:“躲得过今日莫非还躲得过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