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顿大主教,您现在涉嫌……”
“是斯诺·阿克奇吗?”
斯诺话还没说完,背对着他的那个苍老的身影,便出声打断了他。
阿克奇的这个姓氏,一般只有梵蒂冈里面的人才会这么称呼。
因为在外界的注册上,斯诺是莎拉的养子,自然也要继承她的姓氏。
只不过对于其他人来说,斯诺自己一直都在坚持着自己那个东国的姓氏。
“你居然知道我?”
斯诺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对方的后脑勺,没有看见眼睛之类的东西呢。
“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呢,如果是主教厅的话,那么他们一定会派你来的,或者说也只有你才有这个资格才对。”
背对着他的红色身影,语气听上去很是疲惫,似乎就像是死心了一般。
“你亲手处决了他,一位准国王,然后又杀掉了一位红衣主教,这些我都清楚的很。”
约顿慢慢的站了起来,然后转过身来俯视的斯诺,他那深蓝色的眼睛里已然多了三分锐利。
“是啊!谁让你们这些大人物认为他们背叛了神灵,我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斯诺毫不犹豫的,把那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东西,给拖了出来作为挡箭牌。
在他看来,这是从话术上面,对付红袍子的最有效手段。
“背叛神灵吗!哈哈哈,说的对啊!
不过你没必要表现出那么大的敌意,我只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东西罢了,对于你这个年轻人没什么威胁。”
听了斯诺这毫不示弱的回怼,老人褪去了眼中的那三分锐利,然后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确实,在斯诺看来不知道为什么,面前的这个老人,要比照片上面沧桑了足足一倍。
之前考姆尹拿给他的那张信息照,上面定格着约顿最新的年纪,67岁。
而现在对方的这幅样子,说他已经有了96岁也毫不过分。
同时,斯诺似乎嗅到了对方的身体上,正散发着一股死气般的味道。
“不好意思,我的样子可能让你有些吃惊。不过这对我来说就是报应吧,孩子。”
约顿定定的看着面前这年轻而又帅气的脸蛋,他能猜到对方此刻在想些什么。
说真的,今天早上他偶然照了一下镜子之后,也被吓了一跳。
对于斯诺,其实他并不陌生。
记得第一次在中央厅看见对方的时候,好像才刚到他的腰那么高吧。
当初那个可爱的小正太还是一步一趋的,跟在那个高挑的女人身后呢。
现在已经成长到这一步了啊,时间过得真快呀。
“报应?”
斯诺皱了一下眉头,没太理解对方所说的意思。
“黑乌鸦,其实你能成为黑暗中的一团阴影,是以我为首的团体在背后大力推动的。
虽然鲁贝利耶提出了这个设想,但实际上他是越不过你养母的,那个女人很厉害。
也很护崽,好像把你当成……”
约顿好像陷入了某种回忆当中,而下面的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斯诺眨了眨眼,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对于这些已经发生的事情,追根朔源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
难不成对方是在拖延时间?
想到这里斯诺的左手微微动了动,这个时候要是再过来一批恶魔,那事情可就有些难办了。
似乎是又看清了斯诺的想法,约顿摇了摇头,然后平静的说道。
“我说过了,你可以放轻松点,孩子,我没有任何威胁,而且我很快就要死了。
现在只是希望能否在一个老人死之前,能让他多诉说一些心里话吗?”
语气听上去有些恳求,斯诺犹豫了几秒钟,还是点头同意了。
在进入这个墓园之前,周围的环境他已经用自己的灵视扫了一个遍,没有发现任何与恶魔有关的可能性和疑点。
说起来,阿斯特能有这么一片漂亮的墓园,斯诺要在里面占据了九成的功劳。
毕竟对方的心脏可是他亲手打烂的。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就多浪费几分钟,听一听这个白发人的唠叨也并无不可,权当是他最后的怜悯之情了。
约顿的确是快要死了,在收到了自己儿子噩耗的时候,他就感觉身体的精力每一天都在下降。
神灵的光辉似乎也不再青睐他。
但他从来都不后悔自己曾经的那些举动,也绝对不认为自己是在叛神。
在信仰和亲情之间,他已经做出了最平衡的抉择,唯一没想到的是,他的那个儿子竟然早就已经投入了黑暗的怀抱。
不过直接击垮他的,还是阿斯特通过斯诺,最后所传递来的那句话。
“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所以,他才想过来看一看,看看自己这个已经被埋进了泥土里,将近有30年没见面的儿子。
同时,他也希望能在临死之前做出一些解释,即便对方已经听不见了。
“我们这种人,曾经一心都在信奉着神灵,但可惜,却连半个字的回应都没有得到过,尽管如此,我们依然狂热的坚信着……
哪怕是到现在,我也不曾动摇过自己相信着“神是存在的”这件事情。”
但是有的时候他们也会怀疑,“神灵”可曾真正的俯视过他们一眼。
约顿把自己深蓝色的眼睛,重新转向了那个石碑。
在以前没有人知道,他只是从来茵大地里挣扎爬出来的一个平民罢了。
其实一开始他没打算抛弃妻子离开那里的,他只是想出去闯一闯,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新的出路。
然后为这个贫瘠的家,额外增添一些收入罢了。
仅仅是想要给他那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多一些物质上面的丰满而已。
但为什么他却会阴差阳错,一步步的走到了这个位置上面的?
或许这就是神灵的青睐?
约顿早期进入那个神秘的梵蒂冈的时候,他没有同伴,也没有支持,只是一个想要打工赚些钱的普通中年男子。
可是后来他发现,自己似乎回不去了。
自从了解到了“圣战”这个词之后,他就不得不放弃一些东西。
慢慢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位置开始莫名其妙的越来越高。
而在这一过程中,已经彻底融入了那个环境中的他,已经与那里有了无法挣脱的纠葛。
他想要回家的记忆变得的越来越澹,也越来越遥远。
主教厅内斗是很残酷的,胜者赢家通吃,败者一无所有。
但说到底都是为了自己下一步可以迈向教皇的那个位置,与所谓神灵的距离更近一些。
当然,还有那至高无上的权利。
就拿当任教皇举例,真的以为这位所谓的神灵代言人就是干净的吗?
在主教厅里,关于对方有这样一个传言,和当任教皇同时代的最有力竞争者,就是被上一批次的“黑乌鸦暗杀组”给找机会干掉的。
但有的时候……这很重要吗?
约顿不知道,他就像是被洪流携裹着一样,完全无法停住自己走下去的步伐。
渐渐的他对这些感到厌倦,但却不能停止。
直到有一天,一张报纸让他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儿子。
报纸上的那个年轻人英姿飒爽,神采奕奕。
他现在叫做阿斯特,是来茵贵族圈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所以有一天他借着离开梵蒂冈去处理公务,偷偷的跑到那里看过一眼,但却发现那孩子过的并不快乐。
来茵……一如既往的肮脏与腐朽,即便过去了几十年,这一点也没有得到改变。
他也曾偷偷的找人递过话,希望能和对方见上一面,但是毫无疑问的被干净利落的回绝了。
因为对方对他根本就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更别说是感情了。
同时他有感受到,那孩子身上传出来的恨意与怨愤。
值得一提的是,负责传话的那个人,就是被斯诺打飞了脑壳的红衣主教——阿曼来奇。
“我想要弥补和赎罪,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约顿轻抚着那面高耸的石碑,哀伤的说道。
自从那天被回绝了之后,他就一直很痛苦,他找了很多关于那孩子的信息。
他死去母亲和养父,在孤儿院里面清苦的童年……隐约的,他还察觉到了来茵王庭的一些肮脏。
他有所推测,却不愿意相信。
但是这些只会让他埋藏在心底的内疚感,变得越来越沉重。
或许是因为老了,他正逐渐的回忆起,自己离开那座木屋的本意和初衷。
而这份回忆也沉重到让他越来越难以喘息。
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了阿曼来奇的递话,虽然这个家伙他一直都很看不起,但在某些情况下,他的作用却意外的大。
他一直都想要做点什么一样,为自己这个满怀愧疚的儿子而做点什么,让他过的更好,或者是满足他的某种愿望。
权当是一个内疚的父亲,卑微的最后一点自我救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