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瑞抬起头来,一脸糊涂。顺着小童的下巴,张德瑞看见一地梧桐树叶,刚才打理衣裙鞋袜时,扔的。
“身为学子,当爱护书院清雅,如何还未入门,便肆意败我书院雅名!”小童声色俱厉。
“这……扔几片树叶,算不得败坏书院雅名吧?它自己也会落呀?”
“树叶被风吹落,是风雅;被人采下蹂躏,是人俗。这是两回事。”小童不依不饶。
他又继续道:“昨日听说有王女来求学。我说是如何尊贵稀罕的人,却原来是与贱民并无二致,岂不是污了我书院的地么?”
“……”
“那我们捡起来吧。”长宁拉了拉张德瑞的衣袖,带头捡起来。长阳长寿也跟着捡。
“果儿,快捡呐!”
张果儿上前一步,站到小童面前,道:“我说如何这书院取名‘浣梧书院’,果然是藏污纳垢之地,需要好生冲洗冲洗,才得干净清爽。”
小童是负责看门洒扫的,毕竟年岁小,一时没听明白张果儿的话,左右四顾,道:“我扫干净了的!”
“扫净一小方土地,乃俗人所为;扫净天下人心,方是读书要领。你区区一扫地门童,如何懂得‘浣’字的真谛?”
“果儿,何必与他一小童子计较……”
张果儿不理会长宁,抬起手,抓住门童臂膀:“童子,你说姐姐说得对不对呀?”
门童突然叫起来,挣扎着挣脱张果儿的手,后跳几步,捂住胳膊,惊恐道:“你有功夫?”
张果儿白皙的双手一摊:“童子说什么?”
“你……好疼……”小童脸色苍白。
“我一个未及笄的女孩子,如何会功夫来?”
童子捂住被张果儿抓过的地方,龇牙咧嘴。
“如果没别的事,我们就进去了?……对不住,以后,我们姐妹四人,天天都要来上学。如若又遇下雨,可能还会弄脏书院大门,烦请童子打扫打扫。
“你说可好?”张果儿上前一步。
门童连忙后退一步,眼睛里满是余悸。一瞬,回醒过来,又连忙点点头。
“姐姐们,将树叶扔地上。我们进去吧。”
门童连忙闪身门边,让出路来。
进门时,长宁悄悄问张果儿:“你怎么他了?在别人家的学堂,可不比家里,不能逞强。”
“这种恶童,狗仗人势,姐姐不必让着他。”
“万一他在吴先生面前告状,我们如何在此立足?还是谦让些好。”
“忍让和谦让,是两码事。放心,大姐,以后,有得你让的。”
张果儿说着,跨进门来。
门内,停着一排大小不一,奢简各异的轿子,轿夫或蹲或立,在闲聊。
别的学子们,早来了。他们是乘轿子来的。
轿夫们看着张氏兄妹五人衣衫凌乱地匆匆走过,眼神各异,或鄙视,或嘲笑,或怜悯。
一个年纪悄长的中年男子迎上来,问清了是吉旦王家的公主们,恭敬地引他们入内。
张果儿提着自己的篮子,抬着头,平视前方,淡定地走在男子后面。她身后,是拘谨的长阳长寿,平和的长宁,和忐忑着四下张望的张德瑞。
倒像是张果儿带姐姐哥哥来上学。
路过一间宽敞的学堂,里面坐着一群少年,从头发和身高看得出,他们年龄不一。族学就是这样,没有规定的上学年限,有的来得早,有的来得晚,所以,有些年龄小的,反而是学长。有的牛高马大站杵地上成人高了,还是学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