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过后,冰雪消融,一连几个晴天让许京城重新亮堂起来,一切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初二那天,陆元来长公主府拜年,他开年便迈进二十岁,等到过了生辰便能承袭世子之位,大概是有这层关系,让这傻小子看起来多了几分表面的沉稳。
“陆元代家父家母祝长公主殿下新年安康。”
管家来收了礼,这小子任务完成,立刻没了正形,“殿下,你听说了吗,大年初一那天,杨柳巷评出了新的花魁,听说美貌冠绝京城啊!”
“你小子,想干嘛啊?”
“我爹不许我去,你带我去看看呗,就看看,不干什么。顺便还能去盛烟楼讨一杯沉仙醉。”
长秦放下茶碗,“这还没及冠,就把自己当大人了。上回去盛烟楼买瓶子的事情宁国候知道吗?”
陆元用作封口状,“当我没说。”
在长公主府消磨了一日,临走时陆元对长秦说:“对了,父亲说,殿下若得空,可到府中一叙。”
“好。”宁国候找她,大概是想商量户部尚书的人选。
陆元走后,她对管家说:“七叔,备一份礼,明日我去宁国候府看望姑母。”
“是,殿下。”
老管家转身欲走,长秦叫住他,“等等。再找人做几件御寒的新衣,四五岁小孩儿的,我待会儿去书房挑几本书,一并送到南大营。”
“是。”
第二日,长秦带着鱼若去了宁国侯府。
宁国候夫人是长秦姑母承旋公主,她年轻时也曾上过战场,与宁国候便是在军中相识,后来负了伤,才决定成亲生子,之后长年深居简出。
“姑母,近来可好?”
“一切都好。殿下真是许久未来坐坐了。”
“琐事缠身,姑母莫怪。”
两人说了些闲话,宁国候才匆匆从前院赶来,一个浓眉大眼身高八尺的中年汉子,也怪不得陆元会害怕这个父亲。此时他看见长秦便告罪:“让殿下久等了,正月里事多,实在是……”
“小事,侯爷莫急。”
宁国候夫人起身,“那殿下和侯爷慢聊,我去备些吃的,中午便留下吃饭吧。”
“有劳姑母。”
“侯爷找我来,是有事相商?”
她这么说了,宁国候也就不绕弯子,“殿下可曾收到南境传来的消息?”
“南境?”她还以为宁国候找她是来商量户部尚书人选的,“南境怎么了?”
“我前几日收到信,说南海不宁,接连淹了好几个村镇,有东离的,也有大许的,海水倒灌临朝城……”
最后一句话出口,长秦几乎是立刻变了脸:“什么?!”
宁国候知道临朝触了她的逆鳞,赶忙安抚,“殿下莫急,临朝城并未损毁,海水不到三日便退去,所淹的城镇也没有百姓伤亡。”
这临朝城乃是南回灭国前平烈郡主的封地,也是郡主的身死之地。当年南回国难,长秦向先帝请愿出兵却被驳回,还求到了他这里,但那时东离势如破竹,从许京到临朝最近也要一个月,出兵晚矣。她在昭阳殿外跪了一天一夜,当时所有人都劝她不要去,可她不听,抗旨出了京城,到镇南候府借兵,切断了东离的后勤线。
只是最后还是出了差错,没能挽大厦于将倾,也没能像她说的,哪怕救下一个临朝也好。
临朝城最终还是沦陷,被东离屠了城。长秦到后,东离因忌惮退兵,长秦让人将整座城的尸体掩埋,主张祭祀清扫,又专门分出一直军队驻守了三年。直至如今,仍没有任何势力敢打临朝的主意,那一整座城,便成了大许与东离中间的中空地带。
想当年,长秦在临朝几近走火入魔,若不是先帝病重,急召她回宫,她差点就带兵打到东离去了。
听了宁国候的解释,长秦眉间不悦依旧没有散去,“不止这些吧。”
这时宁国候犹豫了一下,答到:“消息说,有人在南海边看见了异象,大鱼长鸣,天生异彩,流光中有士兵列阵。”
南海,异象……长秦握紧了拳头,指甲扎着掌心,“是真的?”
“消息是镇南侯府送来的,应当不假。南海如今人心惶惶,有流言说是……”
一向果决的宁国候居然接连吞吞吐吐,长秦忍不住叫了句:“侯爷!”
“说是南回有灵,要现世索魂。”
“南回有灵,现世索魂……”那声音低哑,“索谁的魂?”
宁国候说“殿下,但凡天象,本无意义,都是人心作祟,殿下莫要被其迷了心智。”他曾见过长秦在南境发疯的样子,那模样他一辈子忘不了,不仅是他,镇南侯府也是一样,所以有关南回的消息,根本不敢直接送到长秦面前。
“我不是三岁小儿,侯爷无须担心。”长秦整理好仪态,“我知道你们不信我,那此事便交由侯爷跟进吧,有消息通知我一声。”
“……好。”
“还有一事,是与这消息一同送上来的,徐州府与东离毗邻的一处村落,一夜之间突然没了人烟,仿若人间蒸发。”
“这又是什么怪事?”
“不知何故。但想必大理寺已经接到了报案。”
徐州府与南境隔着好几个州府,应当是没什么关联,但长秦却莫名觉得有些不安,“我改日问问沈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