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帘已很是酸涩沉重,却又因他的话缓缓撑起,迷迷糊糊的视线中,少年已变得重影纷纷,像是随时都会陷入漆黑,再寻不到。
反抗,他用这般玩笑的语气说这两个字,只不过是无聊,要逗她玩。
殊不知这于她而言,有多难。
莫说此刻生病的自己,便是放在平日里,她也做不了什么的。
长睫像是飞久了,倦极了的蝶翅,缓缓垂下,就在眼底仅剩一线微弱的光芒时,若梨混沌的脑中亮了一瞬。
或许,她可以试一试……
凤眸中划过些许无奈,裴屿舟漫不经心地摇头,正要再说她两句,胸口猝然多了两只滚烫的小手,接着又被柔软与馨甜填满。
少女的香是天生的,淋了雨,染了泥泞也没能将它盖去。
她原本没想扑进裴屿舟怀里,只是实在没有了支撑的力气。
在少年仍未有所回转的错愕目光下,若梨忍着剧烈的晕眩,仰起头,哆嗦着前倾,柔软的唇瓣轻轻擦过他俊朗分明的下颚线。
她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亲到他的唇。
这是反抗,也是最后一次尝试,希望他懂,更多的却是害怕。
可惜她等不到结果了。
这样也好。
晕过去前,若梨眼底短暂地浮现过一抹释然的笑意,又湮灭在汹涌磅礴的黑暗之中。
她的小脑袋耷拉下来,抵靠在裴屿舟温热坚实的胸前,再没动弹一下。
若若梨再坚持片刻,便能感受到那近在咫尺,猛烈如鼓的急促心跳。
不清楚自己究竟呆了多久,怀中人滚烫的,微弱凌乱的呼吸不停地穿透衣衫,拂过心口,渗进因那小小的碰擦,仍在酥麻躁动的骨血。
裴屿舟的呼吸比她还要粗重热烈。
不知过去多久,缓过神的少年捏着若梨纤弱的肩要将她推到一旁,却见她已眼帘紧闭,晕了过去。
“程若梨!”
咬牙切齿地从嗓子眼里挤出她的名字,裴屿舟的手却已无处安放,更分不清这阵怪火究竟因何而起。
程若梨,让你反抗,不是让你占便宜!
是不是换个男人你也这么干?!
小色狼!
可看着若梨奄奄一息的可怜模样,裴屿舟的情绪又迅速冷却。
修长的,带着茧子的手撩开少女额头凌乱的碎发,轻轻覆上去,那温度让他不由得绷紧指尖,眉眼深深凝了起来。
长臂绕过若梨的背,裴屿舟将她放到床上平躺,拉过被子盖得严实。
从包里取出布巾,他拿起桌上的茶壶就倒,却没有半点水出来,最后只得打开门,用雨水打湿帕子,回到床边后将它覆在若梨额头。
只是这样治标不治本,收效甚微。
床上的人儿一会呢喃着冷,一会儿又难受得直蹬被子,闹得裴屿舟的额头也沁出了汗。
浓眉紧锁,他盯着少女烧得驼红的面颊看了片刻,又离开房间,淋着雨来到含霜屋前,直接抬脚踢开门。
高大的身影杵在窄小的门口,将外面的风雨和光亮都挡得严实。
气场强烈,又好像裹挟着阎罗般的幽冷。
“去熬姜汤。”
命令落下,不等捂着胸口匍匐在床的含霜答复,裴屿舟便要回去,迈开腿前他又加了一句:“敢耍半点花样,本世子就割了你的舌头,断了你的手脚,把你发卖出去。”
嗓音磁性,却充斥着让人心惊胆战的狠戾。
“是……”
含霜哆嗦着应了。
不到半个时辰,她便端着一锅姜汤走了进来,裴屿舟挡在床前,像座冷硬的山岳,不可逾越,更无法撼动。
盯着含霜将满满一碗喝下,他眉宇间凌厉的褶皱仍未曾散开。
最后少年亲自动手盛起一碗,先用汤勺舀着喝了几口,而后才就着碗大口喝,这过程中,他数次不动声色地扫过面色错愕却不见惊恐的含霜。
喝完后,他又将手里的碗满上,把自己用过的勺子放进去,转身往若梨那去。
“出去。”
撩起袍角坐到床畔,裴屿舟冷声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