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3.现在打劫(1 / 1)死火冻灭首页

郝莱邬像个落单的日本兵,提着枪蒙着脸慌慌张张气喘吁吁地闯进1502,来看房的买主们哪见过这仗势,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这是谁?Cosplay?还是美团饿了么的新工装?不戴头盔改戴脸基尼了?保护小哥隐私吗?

买主们错愕地盯着郝莱邬看,可郝莱邬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他脑子里迅速回忆了下看过的所有警匪片、悬疑片、恐怖片,好像还真没哪个桥段能和现在的场景契合上。我是不是应该先把枪举起来吓吓他们?还是要大喊一声不许动举起手来?关键他们也没动啊!要么让他们双手抱头跪下?跪下还是趴下?郝莱邬足足憋了有一分钟,一分钟的尴尬竟然比加班一个礼拜还漫长。

最后还是一个模样年纪稍大的长者替郝莱邬解了围,长者往前上了一步,大声问道,诶!你是干嘛的?声音浑厚有力。郝莱邬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通长者,男性,大概有个六十五六岁,个字高高瘦瘦的,满头的银发向后梳着,一丝不乱,身穿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西裤的裤线熨得板板正正,皮鞋也擦的锃亮,一看就是社会的精英阶层,老板。郝莱邬现在最恨的就是老板,他的老板平常就是这副打扮,住着一千多万的房子,开着一百多万的宝马,戴十几万的手表,穿几万块钱的鞋,还不忘惦记月薪才五千八的员工的老婆。郝莱邬越想越生气,运足了中气大喝一声,别动啊!打劫!说完还把枪拿到胸前晃了晃,他想起电影《落叶归根》里的郭德纲好像就是这么打劫赵本山的。

听到打劫两个字,买家们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出乎意料的是,他们没有像电影里那样失声尖叫,反而是呼啦一下安静迅速地组成一个三角形。最先说话的长者是顶角,腰板儿挺得直直的冲在最前面,好像面对鬼子刺刀的抗联战士,岿然不动,脸上还带着一丝鄙夷的神情。一个个子矮矮的老太太拉着一个脖子上挂着胸牌浑身直打哆嗦的女人藏在长者身后,还有两个男人分别抓住自己的老婆溜到最后面,一看就是两对夫妻。队伍排好,就听长者说,这样,你把枪放下,你要多少钱我给你!

十万!郝莱邬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说完了他又有点后悔,觉得自己是不是说少了,万一他要划价怎么办?他说十万太多了,八万五行不行?那我是答应还是答应呢?郝莱邬还在胡琢磨,长者突然放声大笑,对郝莱邬说,十万小意思,你把枪给我,我马上给你转两个十万,怎么样?

要说今天这事儿,不怪别人,要怪就怪中介张翠兰,张翠兰就是那个藏在长者身后挂着胸牌的女人,全公司为数不多的月月业绩垫底的经纪人,要不是她把一堆买家聚到一起看房,哪会发生这种事。张翠兰是个懒人,懒人都爱找捷径,公司里其他经纪人带看都是岔开时间不厌其烦的一次带一个买家看房源,张翠兰的方法正好反过来,把所有买家都放一个勺里烩,美其名曰有助于制造危机感,让房子显得抢手,说白了还是懒,不想付辛苦又想吃现成的。其实张翠兰也不是不知道这样干没效果,因为没有买家会在看房的时候把话往好处说,有意向的为了压价挑毛病,没意向的给不买找借口也挑毛病,一帮人约在一起挑毛病,没毛病也有毛病了。可张翠兰呢,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王八吃了秤砣一样的坚定,领导和同事怎么劝都不听。

这样的人生活中大有人在,站在心理学的角度上分析,张翠兰的心态就跟天冷要穿秋裤是一个道理。秋风吹起,天气变凉,要不要穿秋裤御寒本来是个人意志说了算,但只要有了妈的介入,有些人就会立刻变得叛逆,感觉自由受到了侵犯,宁可挨冻也咬紧牙根儿,宁可在凛冽的寒风中哀嚎着前进也不穿。很多幻想着能一夜暴富的小人物一辈子碌碌无为无法成功也正是因为这种心态在作祟。因为穷,没有资本没有能力,小人物们在贫穷的压力下往往会催促着自己去赌上一把。他们最怕被别人贴上错误的标签,总想找各种借口证明什么,结果就是一意孤行,最后在一棵树上被活活吊死。

除了懒之外,张翠兰还不用心,人家用心的中介在客户看房前都会叮嘱卖家请个专业的家政公司把房子打扫布置一下,更有那种销冠中介会事先带一个小烤箱过来烤一个面包,等面包的香气弥漫全屋,买主自然会找到家的感觉。可张翠兰呢,屁都没有,啥也不是,只会拍着胸脯吹牛,说自己肯定能卖出去。

最先走进1502的是那个老板模样的长者,姓程,程总。程总在1502里转了一圈,脸上带着疑惑的表情,他真想问问张翠兰这套房子是不是真想卖。摆在门口的运动鞋散发着酸臭,客厅的桌子茶几和沙发上到处散落着打火机、指甲刀、不干胶、痒痒挠、用过的纸巾等等一众零七八碎儿的杂物和垃圾,卧室的壁橱里塞满了衣服,浴室的玻璃门上黏着厚厚的一层老油,一缕干透了的头发像标本一样一动不动地躺在洗手盆里,房顶上还有一大块清晰可见的霉斑。

天呢!这房子才建成几年啊!什么样的房主儿能把家糟蹋成这样!程总越看越看不下去,越看越心疼,他把张翠兰扔在客厅里一个人站到阳台上换口气。从阳台的窗户能看到一隅海河的河景和横跨河两岸的刘庄桥,所以在开发这个小区时才起名叫天河小区。长者望向桥的方向心情沉重,他的儿子就是从刘庄桥上跳下去自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