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夜醒来的时候,在一张十分柔软舒适的大床之上。
外面似乎有人在唱曲儿,丝竹声不绝于耳,饱满靓丽的女声娇如莺啼,声声婉转。
“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赴惊涛……种福得福如此报,愧我当初赠木桃。”*
再看房间内脂粉飘香,大红床帐上,金丝细线绣着交颈鸳鸯,桃红色的被面,一股浓郁馨香,他又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的情形,微微僵了一僵。
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换过了,干净清爽,衣料柔软细腻,没有丝毫汗渍,他不动声色地起床,看了一圈四周。
陈设风格都别有风情,绝不是普通客栈,倒像是女子闺房。
但很快,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匣子上。
熟悉的,黑布包裹的长匣子。
是那天那个奇怪的黑衣人背的。
他走过去,手轻轻摸过,黑色的锦布柔软顺滑,上面极不显眼的位置,绣着一个很小的标志。
他摸了一会儿,没摸出绣的是个什么东西,忽然门一下被推开。
进来的是个身量玲珑,头梳双髻的年轻少女,少女一见到他,惊喜道:“呀,你醒啦?”
江照夜道:“敢问姑娘,这是哪里?”
那小姑娘皱皱鼻子道:“我可不是姑娘,我叫林凌,你要找姑娘啊,得找别人。”
江照夜没有听懂,只好继续问她:“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姑娘抿嘴一笑:“拥翠楼呀,全明月城最大的青楼。你从这里睡了一整晚起来,现在还明知故问什么?”
说罢捂着嘴巴,似乎在嘲笑他假正经。
江照夜沉默了一会儿。
他有些好奇,昨晚出了巷子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似乎,遇到了什么人,自己还抱了人家一下……
果然春/药害人,幸好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不过就算是青楼女子,也该负责。
他道:“我记不清昨晚的事了,昨夜是谁将我带回来的?”
说完却心念一动,如果是青楼姑娘,为什么会有这个匣子?
少女道:“这是我们绿绮姑娘的房间,不过我没看到她人,等下出去我帮你问问。”
她说罢就关了房门出去,不过一会儿,外面的丝竹小曲声都停了,大概是那个绿绮姑娘准备过来了。
不过片刻,门果然被推开,江照夜转身过去:“绿绮姑娘……”
一回过头,却愣住了。
没有姑娘,是那个黑衣人。
黑衣人头发高束,看起来干脆利落,眉目英挺,十分的俊朗英气,眉修如剔羽,在眼角折出一道小弯,脸型很窄,越发衬得鼻梁眉骨,深邃立体,只是漆黑的瞳孔之中,不知何故,时常闪过一丝红光,平添几分邪气。
而且和那天见到的一样,纵使他五官样样完美,也像蒙了层雾,总叫人看不清,记不住。
这张脸上,必定另有玄机。
江照夜挑起了眉头:“你是?”
黑衣人一见他的神色,关上房门,笑道:“怎么,不是姑娘,你很失望?”
江照夜陷入了沉默。
如果昨晚他抱住的是这人……
如果昨晚是这人救的他……
黑衣人走上前来,趁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拍着他的肩膀,偏偏这动作还做得毫不违和,似乎与他熟稔无比,他不满道:“你什么意思,嗯?我救了你,就因为我不是美貌姑娘,你就这个态度对我?”
江照夜道:“不是救命恩人,我不会死。”
黑衣人眼睛弯了起来,浓浓笑意,语气却很委屈:“可你昨晚那样对我……你难道不该负责。”
江照夜倒水的手顿了顿。
“你先告诉我,我做什么了。”
黑衣人松开了他,惬意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反正……没什么好事,我好好的一晚上全被你给毁了,还因为你,损失了一大笔财宝,这事你得负责。”
江照夜倒好了水,端到鼻尖闻了闻,便确定了下来:“‘相见欢’只有靠乌血藤才能解,乌血藤一遇水就会有剧烈臭味,杯子里有乌血藤的味道,是你帮我解了药效。”
黑衣人双手一拍:“是吗?那现在你还欠我解药钱了!”
江照夜沉默了片刻,放下杯子:“今天天气真好。”
黑衣人看了看外面刚泛白的天空,轻轻一笑,俯过身过来:“转移话题做什么?你想赖账?”
江照夜眉间闪过一丝无奈:“就怕阁下要的,不是钱财。”
黑衣人喉间溢出一道笑声,慢条斯理道:“怎么这么说,万一我要的真是钱呢?”
江照夜语气坦然:“那我也没有。”
黑衣人微微一愣,随即大笑起来:“没有可以慢慢还嘛,我又不是这么不通人情,你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