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约你出去做什么?莫非还是贼心不死?”君慕辰眉头深深拧起。他可不希望常兮再被魔教余孽怂恿,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不知道。”常兮想起这半年来所发生的一切,心情有些低落,“自从那次午夜袭击,被你砍断手臂后,我师父就下落不明了。此刻他出现,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他。”
“你要赴约?”
常兮点头。
君慕辰知道阻止不了,便道:“那等日子到了,你带着庄内的精英弟子一起去吧。”
“大哥,你多虑了,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常兮笑着婉拒。
君慕辰默然。
他看得出常兮微笑面具下的不愿。这种包裹在兄友弟恭假象下的忧愁哀怨,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时不时刺他一下,让他心痛莫名。
然而最后,君慕辰也只得说出这么一句,“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万事小心。”
“嗯,我知道,谢大哥……关心。”常兮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道谢。
时间似乎被施了延迟之术,过的缓慢无比。常兮在山庄里数着日子,终于等来了三月十六这一天。
跟父母打过招呼,在太阳落山之际,他骑着高头大马下了山。
等到了山下小镇,天色将将擦黑,街上也亮起了一盏盏灯笼。常兮下了马,问了路人,才知道醉仙楼在哪。
说起来,这么一个小镇里的酒家敢取名叫醉仙楼实在有些厚颜无耻。
然而,听了来历才知道那醉仙楼竟和问剑山庄还有些渊源。
原来太叔祖年少时常呼朋唤友,在这座酒楼里饮酒作乐,纵声高歌,放浪形骸。也曾无数次酩酊大醉,爬上酒楼屋顶,以明月星辰为伴,幕天而眠。
后来太叔祖成仙后还乡,还来过此处故地重游,兴致一起便提笔写下“醉仙”二字。
此后这座酒楼就正式改名为“醉仙楼”,闻名于整个梁国,两百年来在全国各地都开了分店,而秀山镇的总店,因其誉满天下,每日都会有无数外乡人络绎不绝的来此一睹风采。
常兮也是好酒之人,在问剑山庄被李婉清看的严,喝不了几口,此次下山,倒是要好好尝尝这“醉仙”是否名副其实!
一路牵马而行,到了醉仙楼,常兮将缰绳扔给迎客童,步进大堂,和掌柜的提了“花隐娘”的名字后,就有伶俐的小二引着他往顶楼的天字一号房而去。
“贵客里面请!”小二推开门,笑容满面的将常兮往里间请。
常兮进了门,便看到装修奢华的房间点着膏油灯,将室内照的亮如白昼。中央的圆桌上已摆满了珍馐美馔,然花隐娘并未在桌前坐等,而是倚在窗前欣赏夜景。
他挽着高高的发髻,云鬓插满珠钗,脸上描眉抹红,迤逦的容貌令人惊艳。身上则穿着许久未见的大红嫁衣,那绣着金色百合的腰带衬得他的细腰更是不盈一握。
可惜,曾经名满京都的楚香馆头牌也不过是个爱而不得的可怜人。现下想想,他们师徒两个何其相似,都是一样情路坎坷!
常兮压下纷乱的心绪,从怀里掏出一角碎银,抛给小二,嘱咐他不许任何人打扰。小二笑眯眯的接过,说了句用膳愉快便退下。
房门掩上时,常兮动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花隐娘面前,掰过他的身子,终于看到他右边空荡荡的袖管。
“师父……”常兮颤抖着手捏着袖管,哑着声音询问:“那夜之后你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都不出现?如果……”
常兮忽然噤了声,他想起师父唯常亦荀马首是瞻的性子,只怕早已知晓他的身世,甚至还帮着常亦荀一起隐瞒欺骗!
如今他沦落到这种兄不兄,弟不弟的难堪境地,花隐娘何尝不是元凶呢?
花隐娘轻轻抽出袖子,走到桌前坐下,敛眉垂目,轻道:“先坐下吃东西吧。”
常兮沉默的跟上,捡了师父对面的位子坐下。
花隐娘左手持壶,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常兮,介绍道:“这便是醉仙楼的招牌酒‘醉仙’,你尝尝。”
常兮接了过来,饮了一口。辛辣的酒液像是一团火,顺着喉管一直烧到胃里,呛的他不禁咳了一下。
艹,这是醉仙?
常兮皱着眉头,不喜的将酒杯放下。
他喜欢喝绵软醇和却有后劲的酒,最不喜欢便是这种烈酒,喝了除了难受,没别的好处。
花隐娘淡淡的笑了,“就知道你不喜欢,不过不喝一次‘醉仙’,就不算来过醉仙楼。”
花隐娘换了一个酒壶,另外倒了一杯澄青的酒液给常兮。
芬芳醇厚的香气袭来,常兮一闻就知道是竹叶青。
这次他给了面子,一饮而尽。
“边吃边聊吧。”花隐娘同样饮了醉仙,拿起筷子给常兮夹了他最喜欢的肉菜放在他碗里。
未免空腹喝酒醉的快,常兮多吃了几口菜肴垫了肚子才问:“师父,这半年多的时间你究竟去了哪?”
花隐娘又倒了杯酒,捏在手里缓缓饮着,眸色迷离的道:“那夜,我被问剑山庄的弟子们追杀,好容易才通过密道逃到了安阳城外的荆蒙山。然而因为失血过多,我一时不慎从山崖坠落,就此昏迷。若不是过路的一位樵夫将我救起,还好心的为我延医抓药,将我治好,只怕我早已一命呜呼,再不能坐在这里与你相见……”
“可惜那次坠崖我伤到了头,醒来后便不记前事,所幸那个樵夫忠厚老实又心善,收留了我,才不至于颠沛流离。直到一个月前,我脑中瘀血全都化尽,这才忆起所有。辞别了恩人,我本想回风回谷找你们,却在路上意外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