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便好像就此了结。
而陈初兰,只需乖乖地躺在床上,等待大夫到来,为她细细地检查一番。
刘小公子就杵在陈初兰床前,直到他的母亲将他拉开。他始终都低着头,叫人看不清他的脸。
见二夫人和陈初兰不怪她的儿子了,刘夫人便岔笑着领着她的儿子出门了,当然了,临走时不忘说上一声,若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帮忙,请尽管吩咐。
二夫人跟她说了几句客套话,便目送着她出去了。
却在刘夫人和她那略显笨拙的高个儿子走出内屋的时候,一直站在顾三夫人身后,始终没出声的顾鸿文,却突然从鼻腔里发出了很不友善的一声“哼”。
顾三夫人扭头,用手在她儿子的手臂上隔着薄薄的夏衣轻轻地捏了他一把,以示警告。
顾鸿文把头扭开,不再吭声,却是一脸阴霾地好像随时会有暴风雨产生。
这个小插曲被大家忽略了。因为王夫人说她也要出门去,让大家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身上。王夫人是东道主,今日过生的寿星,说什么也该出去陪那些因为写诗作画比赛被中途打断,不得不来到客房暂作歇息的夫人小姐少爷们。
二夫人对王夫人是千谢万谢。说她家的四丫头给她添麻烦了。
王夫人说在自家发生了这样的事,她才是难辞其咎。
总之两人也是好一番客套。
然后王夫人才带着丫鬟出了门去。
最后,屋内的大人只剩下二夫人和顾三夫人。
二夫人自然是要等到大夫过来。戏都做到这份上了,她怎么可能把陈初兰扔在这里,独自出去同众夫人谈天说地去?
却是顾三夫人笑眯眯地坐到她身边,开始跟她闲聊起来。不过,这闲聊来,闲聊去,最终都把话题转到了陈初兰身上。竟是顾三夫人对陈初兰极感兴趣!
两人就坐在陈初兰床边!
顾三夫人不停地夸陈初兰,夸耀的话简直就像直接同陈初兰讲得一样,夸得她耳根都红了。陈初兰不得已只能闭上眼睛假寐。
显然,因为陈初兰替顾鸿文解了围,而且这解围的方式又极其“震撼”,令陈初兰就这样入了顾三夫人的眼,讨得了她的喜欢。
对于顾三夫人的夸奖,二夫人是极其欢喜的。自家姑娘讨了定国公府三夫人的喜欢,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虽然这个姑娘不是她所生的,但那又如何,她自己的亲生女儿才不过三岁,大她六岁的庶女有个好前程,对她的亲生女儿来讲,可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
二夫人频频点头,说起陈初兰来是滔滔不绝:“我这四丫头啊,就是乖,从没见她向谁哭闹过,人也好,也没见她跟谁闹过别扭,这家里上上下下,谁不喜欢她?而讲到聪明嘛……这还得从三年前说起。那件事你也是知道的,四丫头一心护着弟弟,我家老太爷欢喜的不得了,说她有情有义,有男儿风范,在那件事之后,竟直接把她带在身边教她念书,这可是家里多少人都眼红不来的。我也才知道,这丫头读起书来着实厉害,虽说比不上家里的男娃儿们,但在女娃儿们中却算得上是个佼佼者。她又爱看书,阿浩偷偷弄来的什么演义话本,全交到她手上,兄妹俩常躲到园子里去一起偷看。哎呀,你们方才告诉我她竟像个包龙图一样,头头是道地给顾五哥儿解了围,可把我吓了一跳。我可从没想过,我们家四丫头居然有这能耐,要不是阿浩跑过来跟我承认,他偷弄来的话本全借给妹妹看了,特别是那包公案,两人看了一遍又一遍,里边的故事都能倒背如流了,我才不相信她能自个儿讲出那一番话呢!这些个孩子!”二夫人故作生气的样子,“都叫他们好好念书了,莫看这些市面上乱七八糟的话本!偏偏不听话!”
顾三夫人哈哈笑了起来,道:“小孩子嘛!哪个不是贪看演义小说的。只要不去看那些才子佳人风花雪月的故事,莫要误入歧途便罢,何必管得太多。”
陈初兰始终躺在床上装死。就算这些话一字不漏地传入她的耳朵。
陈昌浩一手握拳,在嘴边轻轻地假咳了两声。
陈初燕脸有点红,因为顾三夫人毫无顾忌地讲到了“才子佳人风花雪月”这八个字。
陈昌洋则对两位大人的对话产生不了丝毫的兴趣,但因大夫没来,他担心陈初兰的身体状况,便乖乖地坐在小凳子上,一副乖乖儿童的模样。
却是顾鸿文,脸色依旧不太好看,至始至终都没见他把注意力放在他母亲和二夫人身上,似乎对她们的谈话充耳不闻。他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也不知在思索什么。
“兰丫头不但聪明,心还细。否则哪能凭着看了几本书,就知道该如何断案啊!”顾三夫人继续夸奖,也不顾身边床上躺的那位是否有足够的脸皮继续听下去,“哪像我的文哥儿,聪明是聪明,连国公爷都喜欢的不得了,但偏偏心粗不仔细,时常大事小事出漏子。”顾三夫人毫不客气地批评自己的儿子,比得陈初兰像出众的芙蓉,灼灼耀眼。“我可喜欢上这丫头了。”顾三夫人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思。她拍着掌道:“刚好你家阿浩跟我家文哥儿玩得好,什么时候便让阿浩带着妹妹来我们府上坐坐,就是住上几日也无妨。哎呀,你也知,我可只有阿浩这个儿子,没有女儿,能让这么聪明可人的小丫头陪陪我,那可真就太好了。”
天哪!顾三夫人竟然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
陈初兰破功,双目立即睁开,愕然地朝顾三夫人看去。
二夫人也是震到了,但很快的,她就难掩满目的喜色,禁不住嘴角翘起,笑容溢了出来。“那、那可怎么好意思呢?”二夫人违背着真实的心意开口说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哪能给你们定国公府添麻烦……”
顾三夫人只弯眉笑着,伸出手去搭上二夫人的,轻轻拍了拍,口中只道:“不碍事的,不碍事的。”并不多言。
却是外人都不知道的:外放三年,再度回京的定国公府三老爷一房,虽然住回了原来的院子,但吃穿用度已经不划在府里的官中了,俨然是快要分家的前奏。
陈昌浩将视线投向了站在边上的顾鸿文。顾鸿文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浮出了一抹莫名的冷笑,显然他没听见他的母亲在说什么。
陈初燕则羡慕的眼光看向陈初兰。
顾三夫人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
竟就因为先前那事如此看重陈初兰?
好吧,确实陈初兰在那件事中的表现比起一般的官家小姐来更为厉害了点。还有,她才九岁!
二夫人不再推脱,但她也知道,顾三夫人说的什么“让阿浩带着妹妹来我们府上坐坐,就是住上几日也无妨”,很有可能只是现在一时兴起,说说罢了。今后陈初兰是否真的能和顾三夫人搭上关系,还要看她和他们陈家的造化了。
二夫人和顾三夫人两人絮絮聊着。几个孩子静静站着全都没有说话。倒是顾三夫人见陈初兰睁开了眼睛,时不时地问她身体感觉可好,陈初兰虽然头痛着晕着,却轻声告诉她自己没事。屋里只有陈初兰这一个孩子有说话的声音。
接下来,大夫来了。说起来,其实这也没过多久。算起来,自王夫人走后,顶多就半刻钟的功夫。
大夫翻了陈初兰的眼皮,又给她搭了脉,最后下了结论:“无妨,扎上几针,好好休息上就好了。”
居然要扎针。
轻微的脑震荡需要扎针?!
好吧。陈初兰接受了这个事实。
陈初兰对医学不了解,只知道大夫在她的耳后等好些处地方扎了针,之后嘱咐给她炖天麻汤食疗。
大夫收拾东西出门。
二夫人和顾三夫人从屏风后出来,两人对陈初兰好一番关切的问询,问她针灸之后感觉如何。陈初兰实话实说:“感觉好很多了。”然后,陈初兰便非常体贴地道:“母亲和顾三夫人陪我也很久了,王夫人过生,合该大家一块儿乐乐的,怎能因我一人,扫了大家的兴?还请母亲和顾三夫人去陪王夫人吧!我一个人歇着,没事的。”
陈初兰既然并无大碍,就无需急哄哄地朝家赶去。现在离去,真的挺扫王夫人的兴。二夫人当然也不愿走。
二夫人才是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就听陈初燕道:“二婶且去陪王夫人吧!四妹妹这儿有我呢!我陪着四妹妹。”
二夫人这才放下心来。嘱咐陈初燕道:“你便好生照看你四妹妹,若有什么事,差人来寻我。”
陈初燕点头。
陈昌浩陈昌洋表示也要照顾陈初兰。顾鸿文说他在这等陈昌浩,过会儿拉他一块儿去玩。
顾三夫人点了点头,冲着她的儿子说了一声:“莫要顽皮。”这才和二夫人一齐出了门去。
却是那二夫人和顾三夫人才刚离去,顾鸿文就陡然眼神一凌,直接大步走到陈初兰床前,看着她道:“你真以为那姓刘的小子是无意踢到你的?”
“什么?”陈昌浩那三人大惊。陈昌浩盯着顾鸿文:“难道不是?既然不是,你为何不早说?!”
顾鸿文没理他,只瞧着陈初兰。
陈初兰有点头大,想抬手揉揉太阳穴,心道:“废话,我就一人站在空地处,偏偏那球那么狠地直接朝我迎面砸来,那力道,那速度,会是无意的才怪!”却是她讲,“便是故意的又如何?难不成刚才我非得抓着他不放?你也瞧见了,方才那场面,我要是不给他们母子台面下,岂不成了我的不是?”
陈昌浩挺不悦的,看着顾鸿文:“你明知他是故意的,又为何不讲?”
顾鸿文“咳”了一声,道:“不是我娘盯着我嘛!而且,我也只瞧见我那四哥身边的狗仔子悄悄寻他说话,这就算讲出来,又算是什么证据?!”
顾鸿林!原来是顾鸿林!
竟是他买通了这个瞧起来颇为迟钝笨拙的刘姓小哥,让他踢球来砸她!
陈初兰气得直咬牙!
真是该死的死胖子!
却是顾鸿林突然弯下身子,漂亮的脸蛋压近陈初兰的,眼对着眼,双目泛起狡黠的精光,唇角飞扬,神采绚烂的像五光十色迸发的朝霞。“喂,我想好点子了!帮你报仇,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