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尚彤似乎是没听清一般:“你说是谁?”
朱纱知道苏尚彤不喜碧叶。不仅两年前就想着法子惩治她。更是在那日气冲冲地拉着墨鱼回来之后直接寻了个错处,把碧叶降为三等丫鬟,让她跟着杏儿做针线去了。
可那时候,她也是没办法:“小姐奴婢本也不想让她知晓。可她如今和杏儿住一个屋,奴婢吩咐杏儿的时候,不想她恰好就在屋外,进门就抢着说要替杏儿去厨房为小姐尽忠。奴婢想着,若不让她去,叫嚷开了倒是不好。让她去了,也能防着她胡乱说给别人听。这个碧叶如今也机灵些了原先又还是老爷院里的。即便是被发现了余姨娘那边也不好发作这才擅自做了主,吩咐她去办这一件了。”
朱纱还有一点没说出口。她觉得小姐待碧叶有失偏颇了。开始她见小姐那般防着也觉得这个碧叶藏着奸处处防备着她。可这两年来,碧叶除了那一次提过想要去夫人院里服侍之外往后的日子,都是独自一人守着小姐的屋子做着本分活儿。那些让小姐忌惮的糕点也不再做了倒是喜欢做些针线活计绣些个荷包、帕子什么的,送给院子里的丫头们。
如今,碧叶被贬为三等丫头,倒也还是任劳任怨的。说话办事也比之前谨慎了好些。朱纱这次,倒是存了要给她一个立功机会的心思在里头,也想着接着此事好试试她的忠奸。原本,这个时机就并不那么重要。即便红香没去厨房,小姐也让她另准备好了一盅药膳,只消使人来取,老夫人也无法再责备小姐。
朱纱并不知道,碧叶忠于的是苏向宇,并不是苏尚彤。而苏尚彤前几天才和苏向宇摊了牌。照理说,碧叶此时,该是要帮着苏向宇喜爱的余姨娘对付这个不孝的女儿才对。
却不想,碧叶竟没有从中作梗。
苏尚彤想不明白她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听那丫鬟是碧叶,也没了要见一见的心思,只淡淡地吩咐了朱纱一句“赏吧”,便去帮墨鱼熬药去了。
墨鱼的药她不敢假他人之手。师父写的这帖药方,药材虽然简单,但熬制的过程却是极繁琐的,火候也要随着加入的药材而变化。熬得不好,就成了寻常的养身方子。虽然于身体无碍,却跟断了药一般,不利墨鱼恢复。她本想用那神龙鼎,那里的药材和火候都是可以直接由意念控制的,做出的药丸还可以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可她读了这么些医书,也明白那“过犹不及”的道理。那神龙鼎中的制出的药,要比她亲手配的那些,药性强了许多。
千金之毒,本来是无药可解的。幸得墨鱼身中蛊毒,才有了一丝希望。她已经因为自己的鲁莽差点害的墨鱼要当一辈子的痴傻之人,如今好容易得了个方子,更是不敢乱来。
苏尚彤自己院中,就单独辟出了一间小屋子作药房。自她学医之后,相府若是得了什么名贵的药材,苏向宇也都让人送到她这药房里。下人们都说,相爷是极疼爱大小姐的。
苏尚彤推门而入之时,墨鱼正在伏案写着什么,见她来了,只拦着不让看。除了他在山中刚醒的那会,苏尚彤都没见过墨鱼露出这副防备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存心想逗他,才刚放下药罐,便作势要去抢。
墨鱼面上一慌,赶紧把整个身子都伏在案上,只把那纸张捂得严严实实的。苏尚彤本只是想唬他一下,并没真想去看,去不料他竟这般护着。这一来,她却是被勾起了兴趣,却是真的想要知道这纸上有什么古怪了。苏尚彤思忖着,墨鱼一直都听她的话,只要她吩咐了,他必是会听的。可听师父的意思,那是因为他中了千金之毒,并不是他本意。如今,他的毒也解了好些,又这般的不愿意,即便她说了,只怕墨鱼也不会听。只是,墨鱼现在虽是好些了,到底还是与聪明伶俐扯不上边的。她只要不明着说出来,他肯定也不会生出防备的心思。
这么想着,也就放柔了声音:“墨鱼,来,喝药。”
墨鱼见苏尚彤端着药碗过来,果真坐直了身子,伸手去接那药碗。这么一立一挪之间,苏尚彤早已看清那纸上的东西。不过是些乱七八糟的涂鸦。每一笔都歪歪扭扭,边缘处也不平顺,看得出来这是刚习字的人写出来的,握笔都有些发颤。这么大一张纸上,通共也只写了三个字,苏尚彤却只能连蒙带猜的认出一个来。她伸手拿过桌上摊着的字帖一看,却是开国皇帝瑶光帝手书的瑶光帖。
那时开国皇帝刚刚建立瑶国,只想着标新立异一番才好。特意创了这“瑶光体”,还亲自写了字帖,用自己的帝号命了名,供举国学子临习。只是,瑶光皇帝于书法一道,本就造诣极高。他的字,哪里是随便就能学会的。就是现在,能临出个两三分神韵的人,都是少之又少。
她爹苏向宇就酷爱临摹这瑶光帖,但也只学了个五六分,这十多年来,却是毫无进展了。苏尚彤之前也试着临过此帖,只觉此贴用笔方法俱与别人不同。别的字是熟能生巧,临的久了自然也就像了。可这瑶光体,却是练的越多,越临不出样子来。若是沉溺于此,只怕会落个邯郸学步的下场,连如何写字都要忘了。
她笑着对墨鱼说:“这是谁害你呢!你刚刚习字,不说找些四四方方的楷书来学,竟让你临这么难的字,也难怪你捂着不让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