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笑得更厉害,东苔笑得更夸张,东倒西歪地往展言身上靠。展言哭笑不得地把人推开,气得瞪他。江少珩在旁边看着他,也在笑。他一笑起来显得更好看了,也许是因为年轻——他看起来不超过20岁,所以真心笑起来的时候,有种难以替代的孩子气。展言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脸一下子红透了。
“行了。”项影把签到簿收起来,“上课吧!”
项影的课讲理论,照理应该是有桌子椅子,和投影仪ppt,方便他们做笔记。只可惜他们这个校外速成班不伦不类,也不让用人家大学里的教室,项影就这么干讲。底下的学生呢玩手机的玩手机,打瞌睡的打瞌睡,项影也不怎么在乎,自己一个人讲得手舞足蹈的。展言一开始还是想跟上,但听着听着实在无聊,一边走神一边环视,感觉好像只有江少珩一个人在听。
东苔则在跟他发微信:“听到个八卦。”
展言扫了一眼,没理他。反正他回不回的东苔都会往下说。
“知道为什么项影沦落到来教速成班吗?”
“他老师就是张念文。”
“前两年进去了的那个大导演。”
“靠山倒了,某些人在学校里都快混不下去喽。”
“你看刚才人江少都懒得搭理他,他还问人家姑姑呢[偷笑]”
展言瞟了几眼,一目十行地把信息看完,然后当着东苔的面把手机反着一扣,锁了屏。
东苔又翻一白眼,小声道:“没劲。”
项影停下来,意外地看着他,一脸受伤的表情:“什么?”
东苔立刻摆出一个花儿一样的笑脸:“没什么,项老师您接着说!”
展言重新聚精会神,听项影讲课。其实项影也不是每堂课都讲得这么干,他会布置作业下去,让他们回去看电影,看了就能懂他在说什么。但展言每天上午还要去快餐店打工,那家店是卖早饭的,他六点就得到。什么时候能走取决于中午最后一个客人什么时候走,搞得他上课经常迟到,更别说看那些作业了。
但展言挺喜欢项影的,觉得他人很好。别的老师都不太看得起他们,项影不一样。第一天上课的时候,项影跟他们说别觉得自己比不上电影学院的本科生,你们好歹都算是“出了道”,走在这条路上了。那些本科生搞不好毕业了就去直播了。
一句话说得教室里好几个学生脸都不好看——他们也直播。
其实展言也直播,但没觉得被项影的话冒犯,他知道项影是好意。就像展言听他的课,其实也是有意想认真的。
无奈的是,他俩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项影上完课走的时候东苔夸张地做了个头歪在自己肩膀上睡得打呼噜的“即兴表演”,演得还挺招人笑。展言一边觉得他也太缺德了一边跟着笑。学生们又三三两两地凑着说话,东苔还想去跟江少珩攀谈,但有人捷足先登,先把香饽饽抢走了。练功房里已经有人准备早退,东苔看着被人围住的江少珩叹了口气,转回来问展言:“颠儿不二丫?”
展言一边摇头一边笑骂他。这速成班的学费都是他们自己出的,好贵的。他今天都少上一节课了,再走不是亏死了?
东苔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拿他没办法似的,只好重新又在他身边坐下来:“那陈姐问咱们要的那个写真,你准备好没有?”
展言随口道:“那有什么好准备的?”
他准备直接交个证件照了。
“你疯啦!”东苔立刻瞪大了眼睛,好像他说的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反应太夸张,引得江少珩也转过脸来看他们。
展言莫名其妙:“你干嘛!”
东苔马上伸手摸他额头,确认他没发烧。
“那个是陈姐要拿去剧组给人家导演看的!第一印象诶,你认真一点好不好!”东苔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不行!你明天就跟我去正经拍一套!”
“去哪儿啊?”
“就我上次那个摄影工作室啊……”
展言立刻摇头,东苔在那套写真上面花了两万多,在他看来纯属挨宰。
“我不去!”
“干嘛不去啊!”
展言非常坦诚:“我没钱。”
东苔深呼吸了一下,强迫自己露出了一个“世界多么美好”的笑容:“二丫,你要知道,现在这些都是必要的投资,等我们……”
展言干脆地转过了脸,捂住了耳朵。东苔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扑上去扒拉他手,凑到他耳朵边念经:“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啊二丫!”
展言一边推他一边回嘴:“你小心丢了孩子又丢了狼!”
他们俩闹习惯了,拉拉扯扯,嘻嘻哈哈的也没在意。周围马上就有人喊了一句:“你俩就不能去开个房吗?”
东苔是个人来疯,闻言立刻扬着嗓子骂回去:“管得着吗你!我们俩本来就同居,同居你懂吗!”他一边说,一边掰过展言的脑袋,故意捏着嗓子凑上来:“来老公咱亲一个给他们看看!”
展言嫌弃地把他脸推开,头一偏,余光又看见了江少珩。
他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们俩,眼神里有一种很单纯的新奇。由于坐的位置正好在阳光下,他的虹膜呈现出一种很亮的棕色,像小孩子的一样。
东苔一秒钟收了一身的无形无状,做作地朝江少珩抛了个媚眼:“展言就喜欢开玩笑,人家还是单身的哦!”
这回轮到展言一个大大的白眼直翻去后脑勺,还没来得及回击,练功房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很威严的怒喝:“干嘛呢!”
都不用回头看,东苔立刻“蹭”一下远离了展言,笔直地在原地站好。旁边的学生们手机也不玩了,天儿也不聊了,也都站了起来。江少珩不明所以,被人拉起来的时候神情还是蒙的,看着门口那个中年男人走进来,旁边有人小声叫了一句:“刘老师。”
刘循声没搭理,径直走到展言和东苔面前,眼睛一扫:“你们是来上课的还是来谈恋爱的?”
展言没敢说话,东苔胆子大点儿,笑着申辩了一句:“刘老师,我们开玩笑呢——”
“站直了说话!”刘循声又是一声暴喝,溅出不少口水,“做这副娘娘腔的样子给谁看!”
东苔脸色当场就不太好看了。他平时经常自称“老娘”,但最烦老男人管他叫“娘娘腔”。展言立刻给他使眼色,让他别冲动。东苔哪里理他,胯一斜,重心只落在一条腿上,腰扭出来,站得那叫一个千娇百媚,小声却清晰地说:“反正不是给刘老师看。”
他立刻就为自己的嘴快付出了代价。刘循声站在那儿几乎不歇气地骂了他五分钟,中心思想就是东苔男人没个男人的样子,把行业风气都给搞坏了,弄得现在满大街都是像他这种娘娘腔。东苔没再还嘴,只是全程挂着一种蔑视的冷笑看着这个男人,眼里甚至带点儿可怜。
展言知道东苔的意思,他在无声地嘲弄刘循声的落后和失意。
没人顶嘴,刘循声自己一个人骂着也没意思,到后来没词儿了,他总算没好气儿地进入正题了。
“上课!”
展言看着他冷着一张脸,从墙上取下那个签到簿,心里就突然咯噔一下,有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刘循声展开来扫了一眼,立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ZY?谁啊?”
展言深吸一口气,想,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