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
……
是梦。
织田作之助久违地梦见了自己曾经的杀手生活。
记忆里的大部分片段——不过是子弹贯穿人体所留下的印迹,刀锋抹过脖颈时溅起的鲜血,以及人逐渐失温的身体。
那时看见的天空大多都是暗色的,耳边若没了枪声、惨叫,便是一片静寂。
偶尔,他也会停伫在河边,欣赏坠下地平线的太阳,任由自己沐浴在余晖的暖意里。
织田作之助又梦见了羽渊透。
梦里的男孩也有一双蜜糖似的眼睛、蓬松如云朵的头发,出现在这纯黑的梦时,周身笼罩着柔和明亮的小圈光晕。
像是一个小天使。
他是何其幸运,在一个恰当的时间得到了一个机会,又在机缘巧合时遇见了最好的家人。
能够和透一起,过着平平淡淡、普通人家的生活。
[你这就满足了吗?]
有一道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谁?]
黑影从暗处袭来、一层一层将织田作之助束缚,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听着无数嘲弄、讥讽的话语。
[不过自以为是的关怀,你以为你真的保护好他了吗?]
[什么?]
随着话音落下,黑影又向前掠去,如同随手敲碎一块镜面般、几乎是轻而易举地将羽渊透的身影撕碎!
……哥哥!
只来得及喊出这么一句,男孩被撕裂的影像就如同海面升起的泡沫,朦胧消逝了。
[……不、不行、住————]
[住手!!!]
喉间仿佛传来撕裂的痛感。
明明是梦……怎么会如此真实呢?
真实到他拼命想将自己唤醒,想要脱离这可怕的噩梦,可四肢与身体却犹如有千斤重物,哪怕意识再清醒,也始终动弹不得。
——
“……作……醒……”
“……醒醒……”
“…哥哥!醒一醒!!!”
羽渊透使劲摇着床上的人。
不知道多少声呼唤,才让织田作之助从梦中惊醒。
“透?!!”
“哥哥!怎么了?喊你好多声,你都听不见。”
男孩撇着张嘴,眼圈一红,“我还以为……”
“对不起、我……”织田作之助扶额,“不、等等,现在几点了?”
“九点了。”羽渊透掏出手机递给他,又“咚咚”跑到窗边,掀起窗帘。
布满阴云的天空压在屋顶,阴沉压抑的天色、时不时震起的雷声、刺眼到划破眼球的闪电……
这显然不该是上午九点的景色。
想到某种糟糕情况,织田作之助不再犹豫,带着羽渊透就往客厅赶去。
短窄的回廊好像被拉得无限长,经过不知多少道房门、略过不知多少的廊画,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客厅有人。
有四个昏倒在地、不省人事的熟人。
除男仆、女仆外,竟还有一夜不见的宫泽俊雄、和他的管家。
“姐姐!”羽渊透迈步跑去,推了推靠在沙发旁的女仆,马上又握住了她的手。
“……”
男孩转而跑向其他三人,一个一个伸手触碰。
“怎么样?”织田作之助问道。
“好奇怪,他们身体里……干干净净的,之前的那股力量,完全消失了?”羽渊透摇摇头。
他又指了指已经陷入昏迷、不再挣扎发出声响的男仆,“还有那个哥哥,体表弥散的也没有了。”
织田作之助沉思,“……那个东西应该已经[孵化]了。”
就像真正吸食人体精气的妖怪,一旦储存到足够的能量,便破体而出、祸乱世间。
那么,目标已经很明确了。
织田作之助一把捞起羽渊透,抬脚就往收藏室——放着[三日月宗近]的那一间冲去。
房间必须经过走廊及拐角,不过也只有百米不到的距离。
记忆里近在咫尺,此时却如隔天堑。
……不是错觉。
织田作之助想。
之前那一次也是,距离被无限拉长,这样下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到。
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凉意直窜脊背。
危险!
[天衣无缝]被动开启,他抱着羽渊透往前一扑、就地一滚,险而又险地避开后面突然的袭击。
潜伏在隐蔽之处、一路尾随两人的黑影终于暴露了存在。
从地面逐渐升起的黑影瞬息间分裂成两道,宛如用污泥一点点拼凑出了类人的形状——
那种[妖物]。
以手中握紧的长刀为主体,周身缠绕着不祥的黑焰,有着青白的皮肤、半身的骨刺,完全一副妖物的模样。
这是什么?妖刀的付丧神?
织田作之助拿出枪,拦在它们面前。
“透,你先去,我随后就到!”他把男孩放在了身后。
羽渊透不动。
“快去!”
男孩一咬牙,匆忙喊了句“要小心!”就转身跑去。
不知道子弹对这东西有没有用,他大概只能拖一点时间……
“还在挣扎啊,人类。”
那东西竟然口吐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