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内,十几名太医跪成一排,深深地埋着头,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
惠帝伤了肺叶,幸而没有碰到心脏,捡回了一条命,此刻刚刚醒转。
自从先帝登基以来,两朝两代都实行殉葬。若惠帝一命呜呼,那么他后宫几千膝下无子的妃嫔,以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统统都得陪葬。
太极殿外,将军叶武之亲率精兵,纹风不动地把守了一整夜。
刺杀陛下者,乃是一个侍寝的秀女刘氏。她衣袖中藏了一根薄如纸细如丝的锥子,就是这锥子险些要了陛下的命。
事后她逃之夭夭,几千卫兵愣是抓不到她的一片影子。
这哪里是秀女?分明是经过长久训练的杀手。
叶武之想起这秀女刘氏不是别人,正是儿子前几日要赎回来的人,不禁冷汗涔涔,一阵后怕,脏水差点就泼到了叶家头上。
他盛怒之下,迎头给了儿子叶君撷一个耳光。
“逆子!说,你和那刘申姜有什么勾结?”
叶君撷也是一夜未眠,懊丧欲死,双眼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申姜只是个柔弱姑娘,如何有胆子刺杀陛下?
他不信,死也不信,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难以言说的误会。
叶君撷咚地一声跪下来。
“阿耶,儿子绝不敢有叛朝廷和陛下!儿子和申……刘氏,前几日刚刚相逢,不知她竟包藏祸心。儿子定要将她捉拿回来,当面询问清楚!”
叶武之冷厉道,“询问?不必了。方才陛下龙颜大怒,已下追杀令,一旦抓到了那秀女刘氏,立即将她菹醢,喂虎豹园的天威将军。你这逆子若再敢与她有丝毫的瓜葛,便是害死叶家满门……”
叶君撷身子颤了颤,饶是他久经沙场,听到菹醢两字,也吓得魂不附体。
申姜……申姜她只是一个小姑娘罢了,这其中尚且有误会没解开,如何能遭受那样的酷刑?
他思忖片刻,不敢正面反驳父亲,只暗暗为申姜开脱道,
“阿耶,刘氏固然罪大恶极,但她只是一介女子,就算有高明的武艺,又怎么能谋划得了这么大一盘棋?孩儿相信背后定然有指使者。”
叶武之森然道,“背后的指使者,当然也要揪出来,但那女子也非杀不可。”
叶君撷道,“那群云鹰卫最可疑。他们之中许多人来历不明,孩儿与他们打过多次交道,觉得他们鬼鬼祟祟,像是在筹划什么阴谋。”
云鹰卫不是正经的御林军,只是从五湖四海征来的,大多都是些穷人,谋得个押送秀女的职务,混口饭吃。况且,那几个云鹰卫又烧毁过他的书斋,明显是做贼心虚。
若不趁着这次把这些蛀虫一网打尽,怕后患无穷。
只是不知道申姜那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怎么就着了这群恶徒的道了?
本来申姜和他的厮守只在顷刻,却因这飞天横祸生生分离。
叶君撷痛得心尖疼。
叶武之此刻抓不到头绪,听儿子说起云鹰卫,立即派人去传唤。
云鹰卫的统领路不病、副统领董无邪,以及其他两个主要头领都被请了过来。
因只是怀疑没有证据,暂时并未给他们上枷。
路不病第一个不服,“叶老将军,我等正搜寻整个鹿台,协同您手下的人捉拿刺客,您不分青红皂白地强行把我们几人带到这儿,还押解我那群弟兄,是几个意思?”
叶武之脸色铁青,“跪下。”
路不病硬气,三个身强力壮的侍卫按他肩膀,竟也不肯跪。
叶君撷上前去,飞出一脚从后踢中路不病的膝窝,路不病身子一颤,立即被几个侍卫按倒在地。
路不病手臂上的肌肉暴起虬结,欲再挣扎,却又被狠狠地打了几棍。这几棍着实不轻,闷响连连,似骨头都要打裂了。
“跪不跪?”
叶武之那双满是褶子的老眼扫了一圈,看向其他的云鹰卫。
“呸!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跪。”
路不病的额头已布满黄豆大的汗珠,脸被按着贴在地上,兀自不屈服。
钟无咎和董无邪两人对望一眼,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旁边一清隽的男子身上。
情势已到了咄咄逼人的地步。
贺兰粼木无神色,掀开衣袂,单腿跪下了。
“叶老将军,我等只是低等侍卫,您让跪便跪,何必动粗?”
叶武之瞪着眼,“算有一个识相的。”
钟无咎和董无邪二人见贺兰粼真的跪了,既惊且愤。路不病更是眼中如欲冒火,恨不得立时烧了这叶氏父子。
叶武之叫人搬来了椅子,坐在几人面前。
“今日请各位来,原是为了鹿台忽遭刺客之事。为了肃清宫闱,所有云鹰卫从今日起便离开鹿台,不准再接近鹿台一步。”
路不病愤激过甚,绷着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