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安宴在他们身上扫一圈,走过去坐下,微抬下巴:“免礼平身,爱妃也坐着罢。”
“谢陛下。”
俞逸明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主动为姜安宴倒一杯温好的茶水,莞尔道:“陛下应是方下早朝罢?陛下处理政务辛劳,不若喝杯茶歇息下。”
姜安宴看了眼他递过来的茶,没接:“爱妃真是体贴。”
俞逸明似是没听出他话外的意思,欣喜劲头不减,将茶杯放至桌面上,被冻得通红的指尖与白净茶杯形成鲜明对比,恰好落入姜安宴视线内。
姜安宴看去一眼,唇角挑起一抹笑意:“爱妃可是在此坐许久了?”
俞逸明轻轻点头:“嗯。臣不知陛下平日喜欢何时到御花园来,便干脆每日都早些过来,顺便看看书。”
说到此处,他似是注意到什么,抬手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叠好放在靠近姜安宴一侧的桌面,说:“陛下才下早朝,应当未觉早晨寒凉,穿得这般单薄很容易着凉的。陛下还要多注重龙体。”
他的一对杏眸盛着浅浅笑意,如鹿般纯澈无辜,只映出姜安宴一人身影。
褪去厚实的斗篷,他的身形更显羸弱,像是被风轻轻那么一吹就会倒下。
姜安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孤怎么觉着,该好好注重身体的是爱妃呢?这天寒地冻的到御花园来看一整日的书,爱妃还真是有毅力啊。”
俞逸明唇角抿出一抹浅笑,温驯回答:“臣听闻陛下不喜到后宫中来,又实在忍不住想见一见陛下,便每日前来,兴许还能给陛下留下些许印象。”
说话间,他抬眸对上姜安宴视线,眸间浸着盈盈笑意,与眉心那一点朱砂相衬,顾盼生姿。
眉心朱砂是妃子入宫必须点上的妆容,意在提醒妃子们要守身如玉。
绕是姜安宴后宫美色如云,都不得不承认,俞逸明是他见过最适合这点装饰的。
不娇不妖,不媚不俗,与熠熠生辉的眸子一同,在他病弱苍白的面容中添上几分活气。
——哦,当然,截至目前整个后宫的嫔妃里,姜安宴其实也只记得俞逸明一人的容貌罢了。
他从美□□惑中回过神来,眸色微深:“这么说来,爱妃是不怪孤昨夜放了你的鸽子?”
话题转得突然,但俞逸明仿佛早有预料,轻轻摇头:“因为臣知道陛下是不会来的。”
他状似无意识地抬手拨弄起桌上的茶杯,整只手都已经被冻得通红,自己却好像毫无察觉,低声说:“陛下身居高位,总要预防图谋不轨之人,只见过臣一面,又如何会真的放心让臣服侍。
“再者臣原本是想着远远地瞧见陛下几眼就好,能连续两日与陛下说上话已是意外之喜,臣不会奢求更多。”
言及至此,他又低着头笑笑,像是想掩饰什么情绪:“当然,臣也知道陛下今日会见臣,是对臣存有警惕之心,担忧臣是不是受父亲指使来讨好陛下。臣在这里一定很打扰陛下赏景罢。”
姜安宴安静听完,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看来爱妃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嘛。”
俞逸明攥了攥指尖,勉强地又笑了下,乖顺道:“那陛下要试探的臣也已经回答过了,臣便先行告退,不再打扰陛下赏景了。”
姜安宴微扬下巴算是同意,目送着他起身后与身旁小厮一道缓步离开。
良久,他才收回视线,看了眼旁侧叠得整整齐齐的斗篷,又回想起方才俞逸明被冻得通红的手,眸间浸入几分思绪。
……
另一头,御花园的宫道上。
俞逸明与小厮已经离开了姜安宴所能视及的范围,小厮便实在忍不住,凑近一步轻声问:“公子,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陛下又生性多疑,您这样直白……不怕陛下对您起疑心么?”
“起疑心,又何尝不是一种在意。”
俞逸明勾唇一笑,眸中神采四溢,自信张扬,哪里还有半点适才在姜安宴面前的温驯落寞。
“只有心生在意,才会有下一步的探究。而我要的,便是陛下对我一点点的深入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