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神色放松了下来,揶揄道:“那还选择帮我。”
小姑娘坐了回去,先是指了指他的额头,目光关切。
陆与迟无所谓道:“小伤,不碍事。”
陵欢这才回答。
用一种你低估我了的眼神盯着他,眼睛圆溜溜的,莫名的带着些娇嗔的哼了一声,对他坦白自己的退路:“大不了赶紧跑路,反正过两天就回家了,到时候他肯定找不到我。”
和他一口京片子味儿不同,小姑娘的声音软糯,是规规矩矩正正经经的普通话,确实不是这儿的人。
陆与迟被这傻小姑娘的脑回路给逗笑了,他们这样的家族,人脉圈子广,说句能布下天罗地网也不为过,找这么一个身家清白,脑袋好像也不怎么灵光的小姑娘,属实容易。
况且,小姑娘以为她只是恰好阻止了一个家里有点小钱,犯了事儿想要栽赃给别人而自己跑路的坏大叔,想着就算再有能耐也不可能追到她家去报复她吧?殊不知这背后牵扯的是整个陆氏的继承问题。
“况且,如果只因为害怕被报复,就让坏人得逞,好人蒙冤的话,我的良心会不安的。”
良心最重要的两个字是“应该”。
这个社会本就需要秩序,人也需要良心,若是说一句良心决定秩序好像倒也有理。
一旦秩序被破坏,再次树立对秩序的尊重会难如登天。
所以,就算可能会被报复,她也不能畏葸不前。
陆与迟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像是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的,一点阴暗的情绪也没有,真诚又恳切,活的如此明媚,胜过人间万象似的耀眼。
还真是新鲜。
想要拼尽全力的去守护。
也想不顾一切的去沾染。
人总是喜欢和自己不一样的东西,就像他喜欢看黑色沾染白色,看白色被黑色吞噬殆尽的样子。
少年的舌尖抵了抵上颚,沉不见底的眸子里微光一闪,心里闪过好多晦暗心思。
好人?
他倒是头一次加入这个行列。
陆与迟低头垂下眼睫,哑着声音轻笑了一声,凌厉的眉眼都染上了些许温柔。
小姑娘听到笑声后皱了皱小眉头,突然有些不高兴了:“你笑什么?”
这人莫不是被撞坏了脑子?!
满脸都是血,浑身那么狼狈居然还有功夫去笑她?!
瓷白的小脸微绷,那双澄澈至极的眸子里一点儿都藏不住心事,满满都透露着对这个怪人的不满。
小姑娘整个人都软的要命,就连生气都像是小奶猫生着气挥舞着小爪子划拉了他一下,不疼,反而带着欲罢不能的痒。
在心里勾画出白色被黑色吞噬的样子,这种不光彩的想法在他心中慢慢泛起了惊涛骇浪。
小姑娘白纸一张,寥寥几笔,便仿佛能在她身上标记出属于他的浓墨重彩。
少年目光深不见底,没急着回答,像是在心中酝酿着什么“坏主意”。
他从前那些仿佛已经消失了很久的好奇与贪婪,居然重新汇聚了起来,全部千百倍的加注在这个还不知道名字的小姑娘身上。
她盯着他,仿佛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似的。
陆与迟现在只是待在小姑娘的眼睛里,让她的眼睛里有他存在,他的情绪都会有所波动。
慌乱又喜悦,真是如同魔怔了一般。
陆与迟抬眼看她,对上她那眼璀璨星河,声音卷着点勾魂摄魄的滋味,冲小姑娘哑声道。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个童话故事。”
少年的眼神无端地让人觉得危险,带着攻城略池般的掠夺。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想童话故事?
陵欢转头看他,看向他被遮了个严严实实的整张脸,就连露出来的皮肤都带着血色,她狐疑地瞅了瞅他,心里想着他不会是真的被撞坏了脑子吧。
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两眼后,正好对上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虽然眼皮上还沾着血,但也不损他眼睛的漂亮,只不过他眼底的情绪让她根本看不懂罢了,甚至还让她觉得有些危险。
此时的陆与迟就仿佛像是他那童话故事里的其中一个主角:拄着拐杖敲门的狼外婆。
小姑娘被盯的莫名有些心悸,睁着大眼睛懵懵的看着少年,有些不知所措,然后逃避似的收回了视线。
啪嗒,故事的另一个主角小白兔警惕地把门关上了。
本来带着好奇心想问什么故事,却被莫名的危机感给吓退了,她张了张嘴,隔了小半响才回了干巴巴的一个字:“哦。”
陆与迟挑了挑眉头,轻笑道:“不想问我是什么故事么?”
直觉不会是什么好故事,陵欢警惕的摇了摇小脑袋,结结巴巴道:“不……不稀罕知道。”
声音又软又糯,还带着点儿囫囵。
看小姑娘收回了视线,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中不再倒映着他,陆与迟突然觉得有些怅然若失,他耷拉下眼,轻飘飘的给了小姑娘一句话:“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他本就不是一个瞻前顾后畏手畏脚的人,见到小姑娘还不到十分钟,就这么短短一时间,他便准备顺遂心意,做了一个足以纠缠他一辈子的决定。
他想要守护的东西,别人就连碰一下也不行,更遑论给予伤害了。
他的话里看似随意,却是十足的认真而且极有份量,低低哑哑的声音带着好听的磁性:
“所以,不用害怕,我的……小恩人。”
说来可笑,他陆与迟居然也会有一天,对一个刚见面的小姑娘,一眼万年。
仿佛就算只看她一眼,都在推着他更进一步的沉沦,让他在一片狼藉中心甘情愿的成为她的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