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尹拱手告辞离开,隋宁把门重新关上还上了锁。随后,他又飞快的上了二楼,景象随之一变。
只见一头半人高的白虎躺在卧榻上,它的身前还放着许多摇篮,里面躺着十几个婴孩。
隋宁从中随手抱起一个在睡梦中的婴孩,走到白虎面前,“来,把他吃了。”
白虎瞳孔浑浊,浑身上下散发着萎靡不振的气息。
它闻言也没有拒绝,张大了嘴,眼看就要把这婴孩吃下,一柄剑忽然破窗向它刺来。它立刻从卧榻上起来躲开,发出愤怒的虎啸。
“什么人?”隋宁挡在白虎面前,“竟敢擅闯我上将军府邸!”
窗户从三个方向被人同时破开,路翩翩三人进到屋内,将隋宁和白虎团团围住。
路翩翩抬手一召,长剑便自发回到他手中。
“殿下……”隋宁见到桓钧天,面色随之一白。他身后的白虎想要冲出来攻击他们,被他拦住,“不可。”
“隋将军。”桓钧天刀已出鞘,“你还有什么要辩白的。”
隋宁苦笑道:“微臣只是没想到,殿下会来的如此之快。”
桓钧天问他,“为何如此?”
“不重要了。”隋宁做出攻势,“今日不是殿下在此亡命,便是我隋宁的死期。”
他说罢将怀里的婴孩往前一抛,路翩翩第一个上前将其接住,“你摔孩子干什么?”
隋宁乘机火速拿起兵刃,向桓钧天欺身而上,“微臣也想见识见识,殿下在外十年所学,是否足以抗下整个离国的重担!”
桓钧天侧身躲开,引隋宁出阁楼,白虎也要追隋宁而去,被路翩翩和曲素柔共同出剑拦住。
白虎长啸一声,拼着仅有的妖力化身成人形,竟是个妖冶女子,“那些孩子都是我吃的,与我夫君无关,你们要杀要剐都冲我来!”
“他与你狼狈为奸谈何无关!”曲素柔因为幼时经历的关系,对拐婴孩的拐子们恨之入骨,“你这虎妖,今日别想活着从我剑下走出去!”
曲素柔和白虎妖缠斗起来,路翩翩怕她们伤到了剩下的婴孩,连忙施了术法将这些婴孩转移到了楼下。
再跑上楼时,那白虎妖已经被师姐打的倒地吐血。另一边,师弟也提着隋宁踏水而来,将他们夫妻二人丢到一处。
白虎妖趴在地上快要维持不住人形,“别杀我夫君,婴孩是我吃的,杀我别杀他。”
隋宁的兵刃断成了两半,他把白虎妖抱进怀里,“说什么傻话,罪孽是我夫妻二人一起造下的,我是你夫君,就算他们要追债,也是我替你抗下。”
说罢他抬头看向桓钧天,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欣慰,“离国若交到殿下手中,必当成为九州霸主,无人再敢来犯……只是罪臣,见不到我离国称霸的那一日了。”
桓钧天闻言便猜出他要做什么,出手却还是晚了一步,他捡起兵刃抹了脖子,血流不止,“还请……还请殿下留我妻一条性命,就拿罪臣这条命,给离国上下……一个交代吧……”
“夫君!”白虎妖抱着隋宁埋头痛哭,“你既已去了,我活下来还有什么意思!”
白虎妖摸了摸肚腹,眼角滑过一滴泪,下一刻便化作了原型,自陨在了隋宁的身旁。
路翩翩见状,神色中露出悲悯之色,在心底默念了一遍往生咒。
府尹刚到衙门就听当值的衙卫说皇长子去上将军府寻他去了,他暗道婴孩的事情要败露,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火速备马出城想要启程返回西夜,却还是被御林军给拦住了。
“京州府尹王丞立,包庇上将军隋宁犯下拐杀婴孩的罪行,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王丞立被押入大牢后,知晓自己定是回不去西夜国了,但两军交战在即,能折损离国一员猛将,他就算死在这牢里也是赚的。
思及此,他不得不佩服那位看似娇弱的公主殿下,竟是把一切都算到了。
不过他可以因为包庇隋宁而死,但却不能被离国人发现他是西夜国的探子而死,他不能让这帮离国人从他嘴里得到一点关于西夜的消息。
他想清楚后,对着西夜国的方位跪首一叩,嘴里低声念了一句西夜文。
白虎妖和隋宁的尸首被抬放至离王殿中,一个是外形可怖的虎妖,一个是多年辅佐的将军,离王看了一眼便让人拉上了白布。
“我儿英勇无比,半日就将这桩悬案查了个水落石出。”离王赞叹桓钧天,“这次,可想要要何赏赐?”
桓钧天道:“此次是靠师姐和师兄从旁协助才能破案,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圣女该当封赏,只是这位……也是曲仙师的弟子?”离王瞧着路翩翩。
“他是儿臣的师兄,是符玺郎路仲路大人家的公子。”
离王心道怪哉,那符玺郎样貌普通,生个儿子竟然如此好模样,“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你三人皆该封赏!”
曲素柔心安理得的接了赏赐,路翩翩却似乎有话想说,但桓钧天先他一步,“父王,儿臣此次不要封赏,唯一的请求便是希望父王能将九公主长明放出冷宫另辟居所,免了她罪人的身份。”
“你放肆!”离王立时拍案而起,呵斥道:“孤念你有功,此番不降罪于你,倘若你往后再敢为她求情,孤必严惩不贷!”
“还请父王……”
路翩翩及时传给桓钧天心音,“师弟,不要再顶撞离王了。这件事我们容后再说。”
他拉住桓钧天的衣角,“陛下,我们告退了。”
“退下吧!”
“皇长子殿下也是一片仁心。”离王身边的太监劝慰道。
“对待那等孽子,何须仁心?”离王对桓长明恨之入骨,若不是桓长明身上流着他的血,桓长明只怕在襁褓之中就被他掐死了。
离王抬脚出殿,又看到隋宁的尸首,心中怒意皆被痛惜所替代,“西夜乌尧蠢蠢欲动,我离国大将竟在此时殒命,真是天不佑我大离啊……”
“陛下,纵使失了隋宁将军,但我离国还有皇长子殿下在。殿下英雄少年,比隋宁将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说的在理。”离王这才又被劝慰,随手一挥,“把隋宁的尸首和那虎妖一起焚了吧。”
那虎妖身躯沉重,几个宫人抬出去没走多远后,架子便一翻,把虎妖的尸首摔到了地上。
那虎妖皮毛和獠牙上的血迹都没干透,宫人们吓得都不敢去挪它,远远地见着桓宓公主踱步过来,怕冲撞了凤驾,他们这才立刻上前挪动虎妖。
“慢着。”桓宓瞧着这死物只觉恶心,捂着鼻子走来,“把这东西给我丢到冷宫里去。”
“这……”
“按本公主说的做。”
“奴才遵旨。”
桓长明足不出户的在冷宫里待了两日,身体也将养的差不多了。
猫儿从门缝里跑进来,皮毛上还裹挟着一层雪。它乖巧的在桓长明脚边停下,“王丞立在牢里自杀了。”
“算他聪明。”
桓长明丝毫不觉得意外,王丞立若不死,离国的人迟早会顺藤摸瓜查到他西夜探子的身份,此时死是最明智的选择。
“但他是乌尧的心腹,现在就这么死了,乌尧会不会找你麻烦?”
“我为他除了离国的上将军,他却只是损失了一名细作,这笔买卖怎么算都划算。”桓长明随手将一张帕子丢到猫儿身上,“他若因此事找我的麻烦,那就证明他是个蠢人。”
猫儿在帕子上滚掉身上的落雪,“其实按照你原本的计划,让王丞立利用府尹的身份包庇隋宁作案,在王丞立手上落下把柄,到时候离国和西夜国开战,便可以让隋宁听命于你和王丞立……眼下,却被桓钧天他们搅乱了。”
“无妨。”
这点变动影响不了桓长明的计划,王丞立的死对他有益,让他身边少了一条乌尧的眼线,他往后做事手脚可以放的更开了。
猫儿擦干净了自己,便要往桓长明的怀里去,屋外却忽然传来一声轰响,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到了雪地上。
“什么声音?”
桓长明赤脚走到门口,打开殿门,只见一只死透了的白虎被丢进了他的院中,一双兽瞳狰狞的大睁着,显然是死不瞑目,表情看上去又是惊悚又是愤怒,死死地盯着桓长明所在的方向。
猫儿吓得往桓长明身后一躲,“是隋宁的娘子……”
“放在院子怎么够?把这只虎再给我丢到那贱人的床上去!”桓宓一脚踹开宫门走进来,“我要这贱人吓得夜不能寐,夜夜做噩梦,吓得她魂飞魄散!”
桓长明听清了桓宓的意图,唇角显出讥讽的弧度,“呵。”
他转头回殿内拿了件东西放进袖子里后重新来到院中,赤脚立在雪中,垂眸扫视着地上的白虎尸,“皇姐深夜前来,就是为了送我这份大礼,那长明便感恩戴德的收下了。”
桓长明没有桓宓预想之中的害怕,这让桓宓极为不满,正要派宫人掌桓长明的嘴,却见桓长明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剪刀,猛地插进白虎的肚腹之中,鲜血霎时四溅飞起,溅到了桓宓的裙摆上。
“贱人!你——”
她怒不可遏,桓长明却又将剪刀抽了出来,抽出的血飙到了他的脸上,艳丽的面容透出诡异的颜色,他还望着桓宓笑,“皇姐给的礼,我一定好好珍惜。”
说罢,他仅是拿着剪刀又一次插进了白虎尸的肚腹中,沿着肚腹一路剪开,白虎妖的肠子和内脏被他扯出来,递向桓宓。
柔声道:“皇姐,它虽死透了,但里面的这些东西还是热的,长明把这些东西送给皇姐可好?”
刺鼻的血腥气和血肉模糊的器官,吓得桓宓面色煞白,倒头就吐了起来,“疯子……疯子……和你娘一样,果然都是疯子……”
桓宓捂着嘴落荒而逃,而她身后的桓长明还跪坐在雪地里,一身白衣皆被染成血红色,面上笑容变得阴森晦暗,白虎妖的血流满他脚下,而他此刻仿佛就是那从血海尸山里爬出来的修罗,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不自量力。”
桓长明低头继续将白虎妖的肚腹掏的更开,摸索一阵后,他面不改色从里面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粉色肉球,轮廓已有了老虎的形状,但眼下已然没了生息。
妖与人结合本就极为艰难,还妄图生下人妖混种的胎儿,更是天方夜谭。
吃了那么多婴孩,到头来还不是个死胎,简直是暴殄天物。
桓长明毫不留情的将这死胎扔到地上,他要找的可不是这个东西。
将白虎妖的体内挖空之后,他终于在深处摸出来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珠子,珠子周身还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桓长明握着这颗珠子,低笑出声:“果然还在……”
那白虎妖修行道行不俗,虽因为胎儿被吸干了精气,但若不是被桓钧天他们斩杀,他是断不可能得到这颗内丹的。
只要吃下这颗内丹,他就能获得白虎妖的修为,摆脱这具羸弱不堪的残躯!
桓长明眼中闪过兴奋,用鲜血淋漓的双手抓着这颗内丹正要吃下之时,一片雪花落在了他的睫毛上,他的视野里多出了一道人影。
路翩翩隔着雪夜纷飞,神色复杂的望着他。
“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