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袁州要先坐马车到余州再转水路。
是夜,水寒江静。
船舫在水上静静前行。
这个时辰,船舫上大多人已经歇下了,甲板上只有四五个守夜的护卫在巡守。
忽然,船尾部发出“咔哒”一声,一只飞爪攀上来,紧紧扣在船身上。
五只小舟悄无声息的靠在船边,每条舟上分别站了三或四人,皆黑巾蒙面,他们沿着飞爪上的绳子爬了上去。
陈三在第一个,刚落地,便正面撞上了刚走至船尾巡逻的守卫,陈三动作迅捷,像一只豹子那样猛地扑上前扼住守卫的脖颈,狠狠一刀捅进他的心口。
守卫只来得及“唔”了一声,便没了声息。
陈三将守卫的尸体轻轻丢在地上,注意着有没有巡守的人接近,接应后面的人上来。
青令江衔接江南,无数货物、富商皆从这里行过,除却陈三一行所属的赤崖山,周边的寨子大大小小几十个,对这等劫富济贫的事情早就驾轻就熟。
赤崖山近来招揽了不少法外狂徒,成功劫了好几次大货,气焰愈发嚣张。
陈三他们盯上这艘船很久了。
这艘船是条客船,算不得很大,但造工精巧,不张不扬,通常有这样排场的人,不是达官就是显贵,当然,这条道直下江南,过路的还是以商户居多。
陈三一行观察了一路,这艘船上守卫有只十来个,也不算难应付,这会儿见陈三如此轻松的便放倒了一个,心中甚是欣喜,似乎已经看到了不久后,钱财美姬,唾手可得的场面。
又杀了两个守卫,一行人闯进了客间中。
船上顿时响起男子亦或女子的惊叫怒喝,以及各种摔砸声,喧闹一片。
陈三踹开其中一间房的门,除了门砸出“砰”的响声之外,这间房安静极了。
陈三放眼扫去,黑暗中,一道纤细的身影靠坐在床头,一声不吭的,像是被吓坏了一般。
屋外惊叫连连,有人持着火把跑过去,火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女子清妩绝伦的面庞在陈三眼中一晃而过。
陈三的心都抖了一抖。
又冷又艳,他哪里见过这样的颜色?
陈三把刀提在手上,一步一步朝床边走去。
女子终于出声了:“何人?”
她的声音不像大多女子那般柔和或婉转,她的声音也清清冷冷的,陈三心头的火没有被浇灭,反倒还盛了几分。
陈三这样每日过着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的人,不就是为了享受那一晌的痛快么。何谓痛快?正是钱财与美人也。
陈三不出声,朝美人越走越近。
外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但女子却不为所动,还安稳的坐在床上,陈三以为她是吓坏了。
他没有意识到,她说话的声音里根本没有丝毫恐惧的情绪,只是纯粹的疑惑而已。
陈三借着窗外明灭的火光贪婪地看着应摇光的脸,口中“美”字刚吐出来一半,便觉得有光在半空一闪,随后眉间被刺入什么细长的东西。
多细多长,陈三不得而知,他倒在床沿三步之遥,剩下那一半“美”永远咽进了喉咙里。
几乎是他们杀掉第二个守卫时,应摇光就已经察觉到这艘船上有人闯入。她住的房间靠后,离船尾近,何况她耳力非比寻常,可她不知这些人为何而来。
陈三踹门后,应摇光给了他说话的机会,可他没要,那满身脂粉酒气夹杂着血腥味扑过来的时候,应摇光出了手。
看来不是来接她的人,而是单为了谋财害命来的。
应摇光披上外衫往外走去,段北驰她倒不担心,只是青鸢也跟着来了,她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
应摇光有些担心,船上这么乱,段北驰必然也带了侍卫,但打起来不一定顾得上青鸢。
应摇光循着记忆走到楼梯口,将要下去,另一边却转过来一个水匪。
水匪欲伸手来拉应摇光,被她轻易躲了过去,那水匪提刀就砍,应摇光往后一退,原本该是栏杆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被砍断了,应摇光倒了个空,“砰”地落下水去。
应摇光是不会水的。
应摇光感觉无尽的黑暗朝她压来,欲要将她吞噬。
身子和心都一点点往下落去。
呼吸越来越困难,应摇光意识在挣扎,可腿上开始抽痛。
忽然,她的后腰被一只有力的胳膊猛地捞住,应摇光的双臂不受控制地缠上那人的脖颈,这是对生的渴望。
应摇光的鼻尖蹭上了软软的皮肤,随后,她的唇被覆上一层更柔软的,紧接着,那双唇撬开了她的,向她渡过来一口气。
应摇光在水中睁开眼,眼前却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她在沉沦之中,被带着朝水面游去。
刚出水面,应摇光就猛吸了一大口气,随后剧烈的咳起来。
段北驰紧紧搂着应摇光,看她扶在他肩上咳得双眉紧皱,章豫及时发现了这边的情况,派人划了小舟过来接应。
段北驰把应摇光托上小舟,随后自己爬上去。他坐到应摇光身旁,接过侍卫手中的干净外袍把她裹紧,再一下一下给她拍着背。
段北驰的动作像是把应摇光半圈在怀里,他忍着把她紧紧箍住的冲动和心里的后怕,压着声音尽量平静的问:“怎么自己出来了?”
应摇光努力平复着呼吸,忽然握住了段北驰拍着她的那只胳膊:“我……好像抽筋了。”
段北驰动作一滞,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妥协般问:“哪只腿?”
应摇光的右腿正摊在小舟上,动也动不得。
段北驰倾身去捏她的腿,应摇光“嘶”了一声。
这样程度的伤应摇光怎么会放在眼里,更别说出声了,应摇光连肩上中了箭都一声不吭的。段北驰知道应摇光这是在跟他示弱,或许是因为他又救了她,应摇光才愿意露出这样的一面。
段北驰在心里又叹了一口气。
他低头去给她按着腿上的穴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