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年,她全部的心神都在找魏玉这一件事上,只顾一口气向前撞,此时若要回头,又谈何容易?
她已经一无所有,不,她还有奶娘,便也只剩下奶娘。
思及今日所见的兄长,南辞与南筱的一句句‘疯女人,疯妇’,她心如刀绞,下意识慢慢将自己蜷了起来。
王凤珠抚了抚她的长发,“小姐,你且好好休息。今日酒舍由我来看。十日不过一晃眼就过去了,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南欢并未回话。
王凤珠在心头低叹一口气。
吱呀一声关门的响,奶娘走远了。
屋中静悄悄的便只剩下她一人,南欢这般呆坐了不知多久。
屋外的雨噼里啪啦的下,瓢泼一般,敲打着屋檐与榄窗,从白日下到黑夜,没个停歇。
南欢在雨声中睡去,却是梦中也不得安稳。
昨日那个噩梦,今日又做的更清晰了些。
许是白日里已耗费了太多心神,大哭过一场,此时梦中再见那张朝思暮想的脸怀抱麟儿,她竟已没了哭闹的力气,只是木然的望着。
无休无止的噩梦,一时是魏玉左拥右抱,一时又是他在倡肆中与女乐伴着无比真实的弦乐纵情取乐,面貌与那些出入倡肆的嫖|客没有什么两样。
可魏玉一向洁身自好,不近女色,她知道这一切必定是假的,是梦境,挣扎着想要清醒,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嘭嘭嘭——
一大清早,便有人将酒舍的门砸的哐哐作响。
王凤珠披上衣服起身,站在门口却不开门,而是从门缝里向外先看了一眼。
两个女人在这三教九流云集的繁华所在讨生活,尤其她家那位小姐又是声名在外的美人,难免要小心些。
门外立着几个男人,不仅形貌与常人不同,且发束两股,垂为辫,双耳皆坠以珍珠彩石为饰,一个个身材都十分壮硕,腰间挂着花样繁复的刀鞘。
这几人王凤珠从未见过,但她见过他们身上的衣服这副打扮。
自圣祖皇帝开国,对待前来归附的六夷就十分优厚,如今的圣人宠信来自东藩的嘉妃,为她与她的族人在京中广立宅邸,寺庙,这些寺庙中的僧人与来往香客皆是蛮夷。
这些人常常作奸犯科,无事生非,偷窃被人抓到就索性行人相斗。
哪怕报了官他们也不怕,甚至与衙役械斗都是常事。
番邦之人犯法作案,往往藏在那些寺庙之中,互相窝藏包庇,实在大不了就是逃出京城,潜回东藩。
王凤珠不由得提起了心,她大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敲门?”
领头一人用并不流利的楚话面无表情的说道:“来买酒,我们几个。你这是酒舍对吧?”
王凤珠对上那个人褐色的眼睛,她下意识打了个寒噤,“你们走吧。太早了。我们还没有开门。”
门外的几人却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用听不懂的语言交谈了几句。
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王凤珠插紧了门栓,厉声呵斥道:“你们快走!再不走,我就喊人了!”
下一秒,一个人猛地撞了过来。
门栓应声而断,王凤珠被直接撞倒在地。
几个人鱼贯而入,两个人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麻绳将王凤珠五花大绑,另外几个人则目标明确直奔后院。
王凤珠吓得肝胆俱裂,她是南氏的家生子,从前在南家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这几人是直奔着南欢而来的。
让他们找到南欢,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可她想破头也想不通她们安安生生的过日子过了两年,究竟是怎么招惹了这群番邦蛮夷。
为首之人走进卧室,以刀尖挑开床幔。
他本提着几分小心,料想这女人不会轻易就范。
榻上的姑娘沉沉睡着,对他人的到来一无所觉,白玉一般的面容枕在乌黑的长发中,像尊漂亮又安宁的神女卧像。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她却仍未醒。
门外的人低声催促,他不再耽搁,攥住榻上女人的胳膊,将女人打横抱起。
南欢睁开双眼,只觉头疼欲裂,四肢乏力,体温也好像有些不太正常。
她看着眼前的陌生人一惊,“你是何人?”
出口才发现嗓子已经哑了,说话时便如刀割一般疼痛。
男人垂眸看了她一眼,唇角露出些许嘲弄与兴味的笑容,居高临下,戏弄猎物一般。
南欢汗毛倒竖,她用力挣扎,跳下男人的手臂,光着脚踉跄着迈过门槛往外跑。
“奶娘!救命!”
话音未落,她的目光迎面撞上被捆在院子里的王凤珠,以及早守在门口的数个彪形大汉。
轰——
天旋地转中,南欢感觉到口齿之间都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一个男人将她按在地上,他的胳膊又粗又重,死死的抵在她后背上。
另一只手用一张湿漉漉带着浓重异香的帕子捂住她的口鼻,窒息感混杂着熏得人脑仁疼的香气使她浑身的力气都逐渐散去,抬起一根手指都费力,脑子却愈发的清楚。
南欢瘫软在地,任由他们捆起来,将早已准备好的异族面纱戴在她的头上,扛在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