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绣孤伶伶地靠在水廊的栏杆,望着水里漂泊荡漾的月光发呆,见余三走了过来,无精打采地指了指常锦的闺房。
这个率性的小妖变了人似的愁眉深锁,月光下愈发让人怜爱。
余三转过长廊,透过花窗就见季畅端着药碗拿着药匙正哄常锦喝药。
每喂一口,便讲个笑话。
药太苦,常锦几次都差点吐在了帕子里,终不忍那季畅的一脸关切,紧攒秀眉咽了下去。
好不容易喝完了药,待服侍的丫鬟擦净嘴边残留的药汁后道:“先生国事缠身,锦儿这般劳烦先生实在是......”
“你这孩子!”季畅打断道:“你太顾惜别人了!想当初清秀走后,若非你和阿绣的照料,老夫哪里还能重持朝政呢?你能照拂老夫替老夫分忧,老夫就不能陪你一会儿了?”
季畅放下药碗叹道:“清秀从小就喜欢我给她讲故事,而我常常不能多抽个一时半刻陪她。反而将她一个人扔在积云山庄陪伴照料她多病的母亲,每年最多也只能见一两面。好不容易她成家能聚到一起了,她又匆匆走了!我这父亲今生最大的愧疚就是没能好好陪她。如今我再不会让你和阿绣受半点的委屈。锦儿,阿绣的事我会安排妥当的,但你也要振作起来才是!”
常锦点了点头道:“先生,我也知道,可是心里就象堵着块铅似的。有道是‘劝人容易,劝己难’,我这小女子哪里有先生般的洒脱啊!”
季畅劝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老夫也是过来人,深知这里的苦痛。锦儿,凡事想开些!起码,也要为闻天找出那凶手,为他报仇才是!好了,天晚了,不要思虑太甚,早些歇着吧!明日我再来看你。”
余三闻言向门口走去,忽觉微风拂过,他随手将那颗玉纽掷了过去道:“这一时半刻也等不了?”心里暗笑,这小贼的脾气果真跟二哥有些像呢!
怪不得二哥临终时会把那套“鬼影功”传给他了,想到这心里又是一片怅然。
二哥病故有两年了吧!
“千面一杀鬼”余家三兄弟,如今只留下了“千面一杀”的名号,二哥这个“鬼公子”当真做鬼去了!
余三正百般感慨,远远听见那小贼用鬼音密语传言道:“多谢三叔成全!”
月中天,砚池里沉睡的金莲终于舒展开来,闷热的空气中透出缕缕清香,沁人心肺。
金莲又称金盏莲其形犹如翡翠盘托着的一尊金盏。
金盏莲花本是南朝稀有的国花,当世仅存三处。此花是前些年帝寿时,南朝和谈使者敬献的。
帝君嫌花儿娇贵,转手赐给了爱花惜花的季首辅。
金莲当真是娇贵异常,不仅气候要适宜,而且其根必须浸淫在水质洁净的泉水之中,即便是砚池下有暖泉终年喷涌,池里的莲花也整整养了五年,这才首度开出漫生满池、灿若繁星的金莲来。
静夜之中朵朵金莲暗香浮动,如洗莲叶间倒映着粼粼月光。
阿绣凝视着水中的金莲,恍惚间一只小手穿过水面向她伸来,一个四五岁女孩的出现在碎银般闪耀的波光中,她的双眸专注地盯着阿绣眼前的那株金莲,莲藕般的小手努力地伸向水面。
眼见着就要够到那朵莲花,另一只大手轻轻地握住了它。一位脸庞圆润,庄重富丽的妇人出现在水中。
她凤目微垂慈爱地搂住那孩子轻语道:“‘佛祖莲台坐,步步生莲花。一花一净土,一土一如来。’这金莲是我南朝的国花更是佛花,它是传说中昆仑山瑶池里的千叶金莲,可渡有缘人羽化成仙。你若摘去了,会坏了善修,今生要遭这仙花的报应的!”
孩子疑惑地望着妇人,并不明白她说的那些话,于是不甘心地望了望一池的莲花。
“依我看这花是‘舞腰才罢又歌喉,潘妃步步生莲花。布地金葩千万蕊,盛平天子多风流’。阿莲,孩子家懂什么佛生莲花?”水面隐隐又出现个年轻的男子,笑望着母子二人。
“绣儿,你娘可是莲花开时生的,若莲花在盛时谢了,你娘可又要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