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镇本来还想到城西看看,我对钟镇说道:“大帅,咱们撤退的方向便在城西,不去也罢。”
钟镇望着大地上突然出现的这条恐怖的壕沟,微微点了点头,又向西方眺望了一番,只是视野的尽头,却是一片灰濛濛天空。他转头对我说道:“好像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太阳了。”
我们六人返回镇东城南门时,庞晋、罗因等人正在城头张望,见我们六人到了城下,急忙下令开城。我们登上城墙,庞晋见钟镇脸色有些忧郁,急忙关切地问道:“大帅,您没事罢?”
钟镇摇了摇头,道:“我没事。方才我们在东城外三里处,发现了秦副总兵麾下的军队……”
庞晋一怔,道:“秦副总兵?他们不是北撤了么?怎么会在东城外出现?”
钟镇道:“他们北撤之时,遇上了日军的埋伏,仓皇之下慌不择路,竟然向东溃散,最后被日军追上,已经全军覆没了。”
庞晋脸色大变,颤声说道:“那几千名兄弟,岂不是……岂不是……”
钟镇点了点头说:“全军覆没,一个活的都没有。”
庞晋瞠目结舌,过了半天才说道:“秦淮这个王八蛋,自己怕死,结果害了几千名兄弟给他陪葬!”
他张口开骂,直到骂得累了,这才对钟镇说道:“方才下官见大帅面色不好,还以为遇到了鬼子的援军。原来大帅是为那些战死的兄弟们难过。他们也算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大帅还是放宽心罢。”
我心中暗想:“钟镇确是为秦淮手下那几千清军阵亡而难过,但是最让他伤心的,恐怕还是因为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个飘荡在这幽冥世界中的冤魂而痛心吧。”
我心中虽如此想,自然不能对别人说起。却听钟镇说道:“庞将军,你挑选六百名精壮的兄弟,每二百人为一队,一队前往东城外,将战死的兄弟们的遗体安葬好。一队赶往南城外日军的营地,将日军的尸体埋掉。剩下的一队将城下的日军尸体全都埋了。否则闹起瘟疫来,那就糟了。”
庞晋答应一声,便即带了几名军官自去安排。钟镇将我和大飞叫到身边,低声说道:“眼下还不能马上出城,因为有些东西需要准备,另外骤然弃城,只怕军心不稳。本官以为两日后离开镇东城比较好,你们两位意下如何?”
按我的打算,自然是尽快离开为好。只不过钟镇作为全军统帅,自然也有他的考虑。于是我点了点头说:“我们俩没什么意见,听大帅的吩咐便是。”
与钟镇告别之后,我和大飞、罗因回到七字营的营地。此时七字营有一多半兄弟被庞晋召集到城外去埋葬尸体,所以原本就不满员的营地显得更加空旷了。我们仨先去看望受伤的于老七,此时他虽然还不能走动,精神头倒是很不错。见了我和大飞,他格外兴奋,不住的打听城外的情形。
聊了一阵之后,我和大飞、罗因向于老七告辞,要他好好休息。出了帐篷,却看到孙宝贵等人正坐在不远处说笑。我对大飞低声说道:“后天就要走了,不知道咱们最终能不能出去。我想问问孙宝贵,看他是不是咱们村里的人。如果他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咱们出去之后,倒可以帮帮他的忙。”
大飞点了点头,我们一起走到孙宝贵等人的身边。这些人见我和大飞到了,急忙站起身来,神情甚是恭敬。我急忙示意众人坐下,孙宝贵搬过一个木凳,将我按坐在凳子上,笑着说道:“早上听其他营的兄弟说,小鬼子全军覆没,咱们马上就可以回家啦。”
其余十几名士兵也是喜笑颜开。看着一张张朴实的面孔,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阵悲哀。大飞早将头压低,似乎不敢面对这些士兵。
“孙兄弟,你说咱们这次回去,是不是就不用再打仗了?”一个士兵嗫嚅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