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第一声,云程就睁开了眼睛。
他旁边躺了个陌生男人,身下床板冷硬,身上被面粗糙,睡前喝的那碗姜汤也辣过了头,喉咙到现在还刺刺的不舒服。
原身不知道几天没有洗过澡,古代人的头发又太长,他现在浑身上下跟有虫子爬似得难受。
但他不敢动。
叶存山也醒了。
可能是听着云程发紧的呼吸做出了判断,看都没看他,就说:“醒了就起来。”
嗓音是才睡醒的沙哑,有一点撩人的磁性。
云程缓缓吐了口气,“哦。”
已经十一月份了,正是农闲的时候。
这对他俩来说不重要,云程名下田地才卖掉,叶存山分家时只拿了山脚下这间屋子。
能给他们种的,只有后院那片开出来的小菜园。
嗯。
是叶存山种的。
云程想一起的话,今天要去上族谱才行。
这具身体营养不良,有夜盲症。
天刚蒙蒙亮,云程看不清。
侧头瞧着叶存山穿衣的动作,也不敢拖延,坐了起来。
他是和衣而眠,来得匆忙,什么都没有带。
从被窝里出来,还有些冷。
叶存山给他兜头扔了件上衣,就拉开房门出去了。
云程扒拉下衣服,稍作犹豫,将身上打了一层又一层补丁的破布衣裳脱下,换上了叶存山给他的外套。
这衣服加了棉,上身很暖和。
叶存山还比云程高壮许多,衣服上身后显得宽大,可以包裹住云程的臀部。
昨夜里下了雨,地上湿乎乎的一片潮。
云程下地将被子叠好,又将他那件换下的衣服叠了放在床尾,才一步一步踩实了出门。
循着灶屋里剁菜的声音跟香味,云程捏着衣服下摆过去。
锅里煮了粥,叶存山想省事儿,切了咸菜直接往里下,又在锅里空位贴了几张面饼,忙活完拍拍手给灶膛里添了根柴,再起身从灶眼里舀了一勺热水倒进木盆,招呼云程过去洗脸。
云程立时红了耳朵尖,十分不好意思。
昨晚他想烧水洗澡,叶存山让他自便。
他在厨房折腾了快半个时辰,等到叶存山出来找他,他还在生火。
就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云程都看见叶存山唇角一掀,露了一抹轻笑。
大抵是没有见过他这种干啥啥不行,问啥啥不会的“哥儿”了吧。
叶存山是静河村少有的读书人之一,比庄稼人讲究,家里备上了牙粉,这会儿没小气抠搜,也给云程用上了。
在云程慢吞吞洗脸刷牙的时候,他在旁边给云程说:“家里情况你看见了,昨晚也说得很明白,我自己都吃了上顿没下顿,你要为报恩,就不该过来跟我分粮食抢被子。”
“等下你给我说说你都会什么,我带你去县城看看。”
云程很警觉,说到这个事就来了精神,利索洗漱完。
先小声辩驳:“我没有抢你被子。”
然后理直气壮:“给你送媳妇,怎么叫恩将仇报?”
继而又低了声:“我也会挣钱的……”
说完,他小心打量了下叶存山的神色,见他两手环胸,斜倚着靠在门框边,一脸“我就看你吹”的表情。
云程心虚,壮着胆子厚脸皮道:“你昨天说的是,让我自己选。”
叶存山没半点尴尬,“客套话听不懂?我那是让你选吗?我是让你去县城。”
云程可不管,铁了心要赖上他:“我跟你去上族谱。”
看叶存山黑了脸。
他挺腰昂首,往后藏着发抖的手,“我就跟你过。”
撂下一句狠话,云程端起木盆就往外走。
出去将水倒了,他还喜滋滋想:还好我端得动水。
屋里叶存山喊他吃饭,这事儿暂时揭过。
桌上的竹编箩筐里放着粗粮面饼,一人一碗咸菜粥。
粥也是粗粮煮的,脱粒不干净,有些麦麸煮开了飘在粥上。
比昨晚喝的要秾稠,每一勺下去都能舀起几粒米。
云程还是不适应,但能面不改色的咽进肚子里了。
他拿了个小一点的面饼,参考自己的食量,撕了一半放进箩筐。
说不清什么心理,吃了两口后,他闷闷说:“我吃得也不多……”
叶存山都给他逗笑了,放下筷子,将云程留出的半张面饼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扔进云程粥碗里。
动作没有读书人的矜持端庄,大手往云程手背一落,无视云程本能挣扎,就着他手用勺子将粥和面饼块搅开了,才松手发话:“吃。”
云程脸又红了,这次没说多余的话,还从没什么滋味的粥里品出了点清甜滋味。
他昨天才穿越的。
在现代,他家境条件很好,因为身体原因,一直都是在网上学习交友,后来也写小说、开直播,做手工等等。
别说农耕生活了,他长这么大,饭都没有做过一回。
过敏性哮喘给他的限制很大,云程也是发病休克死的。
他想着,他上面有个哥哥已经进公司能独当一面,下面有个妹妹,聪明懂事还是个学霸。
医生早说过他状态不好,父母也做好了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