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陡然一变,姚沐婵来到丰枢宫。
她站在屋外,前方的杏树后站着个人,面容被花枝遮住,只隐约可见他身量高大。
她抬步过去,绕过杏花树,狱神的模样即刻映入视线。
他垂眸睇来,双目明净如涧,流转濯濯水光。
她蓦然发觉,自己对他渐无起初结识时那般畏惧,恰恰就是因为这双干净的眼睛,很像那位救过她的凡间少女。
她能在他的眼中清晰的看见碧空白云、琼花翠枝。
他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揽过她的腰肢,手臂稍用点劲,便将她圈在身前。
“看什么?”他问。
她略出神,脱口道:“看你。”
“看我?”他莞尔一笑,问道:“难道我比这树上的杏花还美?”
做梦嘛,意识堪比醉酒,欲念无限放大,举止无所顾忌。
姚沐婵踮起脚尖,两手放肆的攀住他双肩:“我的乖乖,你何止比杏花美,这天底下的花都美不过你呢!”
他又是一笑,笑得她心魂俱动,直要醉入那款款温柔的眼神中。
他低头,在她耳畔捉弄般吹着热风:“那你还不折花?只知观赏?”
折花……
讲真,她阅过无数俊男,凡间的、地府的、天庭的。但也仅限于单纯的‘阅赏’,还从没伸手折花。是因那些花赏看即可,无趣去折。
可眼前的这朵花,似凌雪傲立的寒梅,似出淤不染的芙蕖。令她生出一股要将这位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狱神拽落凡尘,染一身俗味的冲动。
她捧着他的脸,笑得几分邪肆:“我不光要折花,我还要吃了你这娇花!”
她盯着眼前这双诱人的红唇,想着该怎么啃下去。
由于大喜过望,姚沐婵嘻嘻的笑出声,直到把自个儿给笑醒了……
她怔怔看着陌生的床顶,这是哪儿?
“做的什么梦?咯咯咯的笑得那么开心。”身旁的声音即刻惊回她的思绪。
姚沐婵转头一看,站在床前的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神医虞榷。
她怎会和神医在一起?
虞榷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是青晔送你来的,要我帮你疗伤。”
见她依然戒备,全无方才做梦时的憨态,他笑道:“青晔与我说过,你便是木莲。你大可放心,我半个字也不会泄露出去。”
说罢,便将狱神带她来疗伤的前因详述一遍。
姚沐婵听完,忙起身,拱手行礼:“多谢神医。”
虞榷惊奇的看着行动自如的姚沐婵。普通仙家即便重塑心脏,也得三五天才能下地,她却如此轻松,哪里瞧得出前两天还是个重伤昏迷之人。
“尊上也在这里?”她问道。
虞榷道:“自打帮你疗伤完毕,他便离开。”
可能回天庭处理食阴鬼的事,她猜想。
“你睡了好些时候,去外头活动一下筋骨。”虞榷指了指屋外,道:“山里的空气清新,若不嫌弃,可去游赏。”
姚沐婵顺着他所指望去,屋外的木道两侧皆是水池,看不见外头的山。走出屋才知整座仙邸建在湖上,各屋以廊道纵横相连,别出心裁。
她御风飞出湖,漫山遍野的石榴花映入眼帘。
远远眺望,仿佛丹霞洒落林间。近处端量,犹如宝石坠在山野。
她行两步停一步,细细赏看这宜人的山景。
行至林里,纵身一跃,落在一棵高大的柏树上。她背靠树干坐下,面朝暖日,惬意十足的沐浴阳光。
姚沐婵将手贴在心口,心脏正咚咚跳动。知是狱神以神力助她,这心脏似有些激动,跳得越发雀跃。
不知晒了许久,直到斜阳入林,倦鸟归巢。
姚沐婵正要起身离开,耳尖的听见一道喘息,就像野兽的呼吸声。
她循声看去,四下并无野兽出没,也无草叶异响,莫非听错?
正疑思,喘息声又从前方传来。
她狐疑眺望,却瞧不出究竟,遂一跃而起,往那里飞去。
少刻,一处被藤草遮掩的山洞显现在面前。洞外全是枝叶藤蔓,的确很难发现。
倏忽一声沉沉的喘息,恰从洞内传出来。
细细辨听,这喘息沉重而绵长,不似虎豹,也不像山熊。
但她曾听过类似的喘气声,就是八百年前的那条拔鳞的龙。
姚沐婵犹豫片刻,悄悄步入山洞。
越往深处,洞径越大,巨兽喘气的声音也格外清晰。
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终于看见巨兽的身影——果然是龙,一条巨大的,浑身鳞片泛着幽幽青光的龙!
姚沐婵两眼大睁的立在原地,就连呼吸也及时收敛,万不敢惊动它。
它将龙身盘成三圈,龙头搁在身上,双目紧闭,似乎在睡觉。但睡得不太安稳,眉头皱得深,呼吸也沉重。
奇怪的是,它为何没有龙角?
姚沐婵正盯着他额头两边像被削去了龙角的位置,就见它脖子突然动了动,然后哼哼两声,浑身龙鳞发出飒飒的颤动声。
姚沐婵大惊:这是……要醒了?!
她退也不是,进更不敢。只能指望它瞧不见她,再去睡个回笼觉。
可这龙偏不遂她愿,龙头高高昂起,缓缓睁开眼,视线垂下来,刚好瞧见被惊住的姚沐婵。
它似讶异,两眼一瞪,将她盯着。而后挪动龙身,朝她逼近。
常言道:狗见人跑越要追。狗是兽,龙也是兽,她想,这些个兽类的反应大抵一样,所以不动方为上策。
直到那双几度在梦里将她惊醒的硕大灯笼眼,就这么活生生的再次出现在面前,直勾勾的抓住她的视线。
姚沐婵双腿发虚,悔不该进来啊,真是好奇害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