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0年,董卓因为岳超离京,尽握洛阳,心气大盛,命汉天子刘协更改年号为初平,将190年记为初平元年。
初平元年一月,春。
汉天子刘协初登大宝,爱洛阳北宫之繁华,便召工匠,在皇城之内,建一河塘。
黄门侍从闻言。
派遣工匠仆从,遵皇帝之命而行,自是不用多说。
一日。
董卓下朝,见到中官之众,往来忙碌不休,大感好奇,便询问道:“皇城之内,尔等所为何事?”
众内侍见到是董卓到了,哪里敢有丝毫的怠慢,连忙开口回禀道:“天子欲在千秋宫,建造一座河池。”
董卓心中一动,道:“随我往见!”
刘协在皇城之内,听到董卓入宫,虽然慌的面如土色,却知重大,连忙命令太仆准备仪仗,外出迎接。
董卓与刘协相遇。
见到内侍宫女都在,董卓不敢放肆,先是恭敬一礼,便开口询问道:“听闻陛下在后宫之中,新建了一座河池?”
刘协恭敬回答道:“有劳太师询问,确有此事,未知有何不妥?”
“哈哈哈哈……”
董卓大笑道:“陛下为汉之天子,富有四海,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有此雅兴,何足道哉?”
刘协松了一口气,笑道:“让太师见笑,有太师统领百官,威加海内,朝廷大事,何劳寡人操心,寡人之愿,不外乎增添一些观赏享受之物,余愿足矣!”
刘协并非是刘辩之类的懦弱无能之辈。
胸中颇有志气。
当初勾连董卓,取刘辩而代之,便有改天换地之野心。
这一番话言虽怯懦,颇有针锋相对的意思。
暗暗指责董卓统御百官,使得天子没有容身之处。
此时此刻的社会,或者说是时代。
天下士人,尤其在乎尊卑礼仪四个字。
天子就是天子,臣子就是臣子。
若然臣子无礼,不论是说破了天去,也将受到天下士人的唾骂。
董卓自然知道刘协的意思,心中却也畏惧天下人指指点点。
如果岳鹏海还在洛阳,忌惮天下万民的民心,通通倒向岳超等人,董卓难免有所顾忌。
然而。
此时此刻的他,权倾朝野,唯一忌惮的一个岳超,也已经出宫前往冀州赴任。
即便洛阳的百姓说上一些什么。
董卓又有何惧?
当下得了天子的提醒,董卓非但毫不畏惧,反而朗朗开口道:“吾董卓亦是精通园林建设之术,今陛下既开荷塘,可否让董卓见识一二?”
刘协当先领路,引董卓往见。
时一众黄门在黄门令的监督下,正在大肆动工,董卓见一眼,心中一动,道:“这荷塘建筑之法,陛下请自何人?”
刘协直言道:“乃是寡人一时之兴,何必请教高贤?”
董卓听了,放下心来,指着刘协的鼻子低骂道:“恕董卓直言,陛下所建造的这个池塘,非但没有高明值得称道的地方,反而全是不妥之处!”
刘协惊讶的道:“有何不妥之处?”
董卓哈哈大笑道:“首先是风水,我洛阳北宫,乃是上代皇帝于继任之际,请教高明相士所建,一寸之土,一砖一瓦,一花一草,无不是各有寓意,陛下不明此理,胡乱改制,便破了先帝的圣明与气运。”
“其次是声光……”
董卓大步向前,一边走一边说。
刘协跟在身后,一边擦汗,一边如小学生一般恭敬聆听,哪里敢有只言片语的顶撞与不满。
然而。
表面上点头哈腰!
刘协心中,早已经怒火中烧。
董贼可杀!
这说来说去,真的假的且不用说,可董卓的意思,是显而易见的。
分明就是指摘他刘协无能而又狂妄啊!
“欺人太甚!”
刘协心中,写满了无穷无尽的“欺人太甚”,偏偏一点点儿也发作不出来。
董卓说了一会儿。
又问天子刘协的学问。
董卓询问刘协读了什么书?
刘协恭敬回答道:“协这一段时间,正在学习先贤董仲舒所箸的春秋繁露,真绝代之着作,微言大义,尽言礼仪大义之妙用。”
董卓一介武夫,从来没有听说过董仲舒的大名,便询问道:“董仲舒是谁?”
刘协解释了一番。
董卓连连摇头,道:“我当是什么人,原来是一个儒生,如今天下纷乱,盗贼四起,不臣如云,陛下不思学习武事,反而去学儒家的诗书之事,岂不可笑?”
当下董卓走在前方,刘协跟随在后,董卓好一番教训。
刘协此刻才知道。
在董卓的心目中。
连董仲舒也成了百无一用的酸儒了!
无可奈何!
只能连连点头,表示认同无比。
二人一面走,董卓一面训。
转眼之间,行走过了大半个皇城,宫里的宫女黄门见到董卓与刘协的身影,无不是暗暗咋舌。
只因为。
按照大汉规矩!
不论行走何方,不论是否正式。
天子理当行走在所有大臣王族的前面。
此时此刻。
形势却反过来了。
董卓在前,天子在后,刘协面对董卓,犹如犯了错的小学生。
宫里的侍从见了,无不是心中垂泪!
有道是主辱臣死!
天子刘协受到这样的屈辱,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心中,比之自己之死,也还难受万分。
然而。
这些人不知道的是。
即便是训斥天子这样极具成就感的事情,董卓此时,也有些枯燥无味了起来。
两人路过建章宫,突然,迎面两个宫女出现在董卓的眼帘之内。
“陛下,太师!”
二女眉清目秀,冰肌雪肤,身着橘色交襟宫裙,黑发如黑瀑般及腰而下。
见了刘协与董卓。
虽见董卓在前,还是按照规矩,先向天子行礼,方才拜见太师。
柔柔般行过一礼之后,不敢久留,转身便要离开。
“站住!”
董卓冲着两人的背影沉声低吒一声,道:“你们转过身来。”
两个宫女吓了一跳。
哪里敢有丝毫的违背,只得忐忑转身,臻首低垂,不敢有丝毫的不敬。
董卓高高昂起头颅,轻轻的捋了一捋自己胡须,扭动了一下脖子,方道:“两女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