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么,凤仙昨儿又去御宝斋买了两个耳坠子,听说是鸡血玉的呢……” “呦,这么看来她最近可是没少赚啊,人家到底是年轻,即便是不会应酬,也不愁生意……” “哼,到有什么稀罕的?我不过是不想那么累罢了,年轻时不懂得,过不几年,身子就垮得不像样了,看还有谁要?” 这些话是初晴刚醒过来时听见的,她忍不住眯眼看了看最后一句的说话者,黑眼圈,大眼袋,深刻而粗糙的法令纹,嗯,确实是垮得不像样的典范。 不过这是哪呢? 她细细品了品她们刚才的对话,显然自己穿来的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富家贵族,满屋子的女人还要自己凭本事赚钱,甚至一不小心,连身体都能累垮。 想到这儿初晴有点绝望,她不怕苦不怕穷更不怕无聊,唯一怕的就是累,毕竟她懒了二十几年。 住了几年的房子,她连园区都没见过。秉着能不下楼就不下楼,能坐车绝不走路的原则,每天见得最多的就是快递小哥和外卖大叔,方圆半米之内必有吃的,假如哪天地震了她被困屋里一个月,保不好还能胖了。 还好她这会儿就正在躺着,索性又给眼睛闭上,再装一会儿死得了。 “可不是么。”几个女人接上刚才的话题,继续讨论“凤仙”。听她们的语气,显然对这个凤仙不是很友好,不过初晴也见惯不怪了,听起来她赚的钱最多,甚至能买什么鸡红色的耳坠子,哪能不遭妒呢? “都晌午了,她还没起来呢,下午就开馆了,她那头还乱乱糟糟的,成什么样?妈妈最近惯得她愈发厉害了。” 若说刚才的女人有七分酸意,这回说话的已经十足十了。 “算了,谁敢比她啊?”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叹了口气。 另一人接口道:“哼,我瞧她能狂几年,谁还没年轻过?” 听她们这么说,这里还是个吃青春饭的地方,而且每天竟然过了晌午才上班…… 这个时辰不错,毕竟她最讨厌起早了,等等,这事儿她怎么越想越不对劲呢? 这群穿金戴银的女人让初晴初步确定她肯定是穿到了万恶的封建社会,具体哪朝哪代还没搞清,只是以前女人不是不能抛头露面嘛,怎么这么多人挤在一起跟着个妈妈桑干活?不会是…… 初晴扑楞一下坐起来了,她长这么大没坐起这么快过,稍微有点闪了腰,忍不住“哎呦”了一声。 “小浪蹄子!”一个枕头砸了过来,初晴脑袋直接冒了一排金星,里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一大早上的yin叫,做出这个狐媚子样给谁看?给我滚,别吵了老娘睡觉,以后没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嗯?她惹着谁了,就这么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刚想回嘴,又憋回去了,刚穿过来,还是搞好阶级关系,别一不小心就一集炮灰,让人家赐个一丈红啥的。 初晴忍了忍,低头在床下找鞋。顺便观察下敌方环境,青罗锦缎,雕梁画栋,古香古色又精致富贵,只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甜腻味道。 太阳已经过了中午,屋里还是乱糟糟一片,窗帘也没拉,对于初晴这种懒人来说到觉得没啥不对,正想回头看看骂她的人是谁,就听见外头喊,“哟,大爷来得好早,里边请……姑娘?有,这就给也挑几个标致的……咯咯咯咯……” 一连串假惺惺的比哭还难听的笑,接着是脚踩上木楼梯的梆梆声。 我靠!!!!!!!!!!! 初晴差点摔桌子骂人,听这台词,这里是,是……青楼? 她把脑子过了一遍,勉强想了个最好听的字眼,可不管叫什么也掩盖不了血淋淋的事实,她竟然穿越到一个不知哪年哪地方的青楼? 听起来还是个自立自强,狠抓生产的青楼。姑娘们私底下竟然还比生意谈客户……这种活……初晴想了一百种可能,她还是干不了。 咋办?不行跑吧,外头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会不会是兵荒马乱?出去就让人踩死了? 想想应该不能,如果真兵荒马乱,谁还有闲心逛妓院?这里十有八九得倒闭,只是出去了她能干点什么,这个年代流行金融投行和理财预算么? 初晴推开门往下看,一个类似传说中的妈妈的人穿金戴银,脸涂的老厚在底下跟个福娃似的笑着,一群彪形大汉在各大楼梯口把守,看来自己肯定是逃跑没戏,想想也是,花姑娘要真这么容易跑路,这生意还有法干? “干什么你?”里边床上的人突然翻身坐起来,“把门关上!怎么,就这么着急露脸?” 初晴“啪”的一声扣上门,转了个身看向说话的人,这人……还挺好看的哈。 一脑袋乱发,依然是黑眼圈。但是确实是很年轻的,让现代眼光来评判这就是个熊孩子,最多不超过十六岁。瓜子脸,水杏眼,薄嘴唇,嗯,看来这地方的档次还挺高的。 “你……醒啦……”初晴不知道能说点啥。 “废话!”小姑娘翻了个白眼,“你当我睁眼说梦话呢么?没听见外头动静么,赶紧过来给我梳妆打扮。 别闹了,她会梳妆? “愣什么呢?”小姑娘起身勾了两下手腕子上的披帛,坐在铜镜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以为有张好脸蛋,就想勾上几个年轻公子,坐到我前头去,我告诉你,少给我痴心妄想,你还差得远了!” 初晴无言以对。听说过嫡庶之争,妻妾之争,没听说干这行……也争的? “您想多了……”初晴咧了下嘴角。 “不是就最好。”小姑娘露出一个冷笑,“晚霁,你过来。” “唉。”有人应了一声,初晴这才发现,屋里还躲着一个人,看着比那小姑娘还小,梳着垂髫,长相一般,到是挺伶俐爽快的。 晚霁上前,拿帕子为她净了手脸,又开始挽发,小姑娘继续说道:“昨晚你也算是出尽风头了,哼,我劝你最好别得意忘形,几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夸你几句,你就真以为自己能上天了?给我滚下去,以后再也不许到屋子里来!” 呵,这花姑娘派头到是挺大的。初晴刚换芯,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出啥风头了。看这架势自己连花姑娘都没混上,就是青楼里一个梳洗打杂的丫头。万幸万幸,否则经济效益一定会被她扯掉后腿。 虽然初晴对这里还有那么一丁点好奇,却明白“此地不宜久留”。 “行,您老放心,我这就走。”初晴一溜烟的准备下楼。 “你说谁老?”花姑娘美目一瞪。 “我,我说我。”初晴赶紧不要脸的解释,她没说谎,她可比这小姑娘老得多了。 花姑娘鄙夷地扫了她一眼,“从后面滚,再不许过来!” 初晴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个后门,她回头看了一眼,觉得这小姑娘虽然挺不受人待见,却也着实可怜,所以只轻轻叹了口气。 初晴打开门,这后门后是一个长长的楼梯,显然不是给客人走的,简陋了许多。到是经常来去,地板磨得有些发亮。楼梯有些暗,到尽头处才豁然开朗,原来这通的是青楼的后院,一些打杂的,浆洗的,做饭的妈妈们在此处闲聊。空气里是一股皂角和竹饭的味道,初晴到觉得比前面甜腻腻地地方舒服了点。 初晴又回头瞅了瞅,院子里一排的小楼梯,每个楼梯通向一间屋子,梯口挂着一个小牌子,自己走下来那个上头写着“凤仙”。 哦,原来她就是凤仙啊。 既年轻,又能干,生意又好,还有钱买鸡血玉的耳坠子,难怪她要嚣张了。 初晴今天算是好好见识了一把,原来古代名妓不都是柳如是、李香君,什么视金钱如粪土,什么王侯公子一掷千金,什么才子佳人一段佳话,都是骗人的,就像那个世界多大我想看看的鬼话一样,又想骗她离职。 一但入了这里,那便是千百张嘴也说不清了,正所谓瓜田李下,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贞烈名节就别想了,能不能保住小命还是未知之数。好在她现在就是个丫头,还有盘算的余地,也就是说,还有她筹划逃跑的时间。 初晴咬咬嘴,低头看见自己的手,白白嫩嫩,春葱似的,估计年纪也不大。 “你家姑娘醒啦?”一个包着头巾的大婶拎着水桶过来,看见初晴,塞给她一个粗粮馍馍,“快垫吧一口吧,一会儿可忙了。” “嗯……”初晴没等答应,大婶就走远了,看来这地方果然是很有效率的。 刚拿到饽饽,初晴的肚子就咕噜噜一阵响,这东西来的还真是时候,只是有点黑乎乎的,是什么做的? 初晴对于吃向来讲究,绝对拒绝任何形式的三无产品,这个黑不溜秋的东西,能吃么? 必须不能!这是尊严,就是饿死也绝对不吃破烂。 于是初晴就默默地将馍馍放进了嘴里,现在她已经饿得有点头晕眼花了,关键时刻,尊严还是可以从权的。 “初晴,水打哪去了?还不上来?”她还没品出滋味,就听见楼上大喊。 呃?谁让她打水了? 初晴抬头往楼梯上看,大太阳刺得她眼睛都睁不开。勉强搭了个手凉棚,见晚霁掐着腰在上头骂,她人在高处看着更小了。 “快点!姑娘等着呢!再不上来看姑娘不打你!”晚霁扔下一句就走了,头上的大辫子一晃一晃。 初晴愣了三秒钟,打水?这就是自己的日常工作么? 虽然一百个不想动,她还是好奇想去看看她的工作内容。初晴左顾右盼,在后厨门口碰见了一口水井,上边缠着麻绳,吊着一只木制的水桶。 这可是初晴第一次看见这种装置,连连感叹造物的鬼斧神工,没有水龙头到底从哪往外放水!!!!开玩笑么!!! 她研究了半天,才勉强给水桶放进井里,却不知道怎么拿出来。低头看去,深不见底,等等,那里怎么有个人呢? 初晴被吓个半死之后才想出来,原来水里的脸就是她啊、 呵,真了不得,难怪凤仙要骂她了。 说实在她上辈子长得就不算丑,凤仙可以说是网红级的美女了,初晴想着若能穿成她的长相,也算心满意足。 可是这个初晴的脸,这、这哪里是脸,分明就是个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增一分太肥,减一分太瘦。眼睛大一分太空,小一分又无神。翘鼻檀口,玉颈云鬓,以初晴的文学功力已经无法形容了。 “真好看啊,就是还小,这要是长大了得什么样啊……” 初晴对着水井各种观摩赞赏,几乎忘了里头的人是自己。 “干什么哪?还不快点!” 初晴吓了一跳,痛心疾首地看着半个馍馍掉进了水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