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套寻常百姓穿的衣服,陆飞今晚先假扮柴夫打着捡柴的幌子,先靠近孤影墓地,看机行事。
着好装后,那小兵掀开帘子。陆飞出去帐篷之后,看见另一个小兵也假扮成柴夫模样,坐在一辆牛车上。牛车上有个竹篓,装着半篓柴。陆飞跳上牛车,把佩刀藏入柴中。
出了校场,往南直走。天色已黑,路上无甚行人。牛车轻跑,一刻钟便到了南门。城门紧闭,那小兵取出太守文书和令牌,交于守门士兵检查。过了城门,小兵辨明方向,向目的地驱车前行。
陆飞躺在牛车上,将手交叉放在后脑勺。漆黑的天,偶尔有一片小小的雪花掉下来,他心事重重。心里一会想着公子,一会想着陆夫人,一会又想着陆十九。但是心里想的最多的还是陆夫人,想起她的眼神,她的酒窝,想起她刺绣的手,那玉葱般的手。
正发愣间,那小兵说道:“大人,往前一里便是孤影墓地了。”说话间,牙根发抖,不知是天冷没穿够衣服,还是害怕。陆飞断念了相思,回答道:“嗯,我就在这里开始,假装捡柴,摸进去吧。”
那小兵吁了一口气,说:“是,大人。这是烟火筒,还有这是干粮。”说着,将两个烟火筒,和一个小包袱交给陆飞。陆飞收好,背着竹篓跳下牛车便走。
陆飞走在官道上,时不时的从地上捡起枯柴放进篓内,让他想起了小时候,上山捡柴回家砍柴的时光。还想起了差点被老虎咬了的事。当时他八岁,走在山中,突然感到颈后有热气。连忙缩头蹲下,一头老虎便从头顶上划过。那虎一咬未中,想回身再来一击,吓得小陆飞像猴子一样两下爬上了树。老虎只得人立,在树身上挠来挠去。小陆飞取了一条树枝削尖,对准虎眼就是一捅,老虎吃痛而逃。回到家后,小陆飞也没敢告诉母亲。想到这里,心里不禁长叹:“唉…妈妈…”
边想边走,愈来愈觉得前方阴气重重,料想是墓地到了。路边有一座陈旧的长亭,料想是给拜祭的人休息的。眼光穿过长亭,远处便是无数立起的大大小小的墓碑,闪着星星鬼火,在林中约隐约现。陆飞虽然对世事无所畏惧,山崩于前也会面不改色。但看到这般境况,背脊也暗暗发毛。调整了一下呼吸,便硬着头皮向前摸索着。
黑云闭月,陆飞踩断着枯柴,踏碎着细雪。
一树后闪出一人,全身黑衣头蒙黑布,只露出两只死鱼眼。手按刀柄。对陆飞说:“东临碣石。”陆飞一怔,心想:“这是什么?好好一个守卫为什么要对我掉书袋呢?哦…我知道了,这肯定是暗号!可我不知道哇…”便欺身以掌缘击向那黑衣人咽喉,那人痛的跪了下来,两手抓着自己脖子,发出“咳咳…”的声音,陆飞对着他太阳穴又是一拳,把他打得晕死过去。
陆飞将他拖入树后,扒了他的头套衣服令牌,放下竹篓。换上那身黑衣,接着从竹篓拿出佩刀。便要一刀剁了那人,想想又于心不忍,杀无力还手之人不是大丈夫所为。将自己换下的衣服胡乱将他卷起来,以防他半途醒来,运力于指,在他的风府穴补了一指。又将那篓枯柴铺在他身上,整理了一下衣装,将令牌别在腰上。
刚把头探出去,就看到一行人从长亭方向走来。行到近处,发现居然是黄公公那伙人,心想:“戌时还没过,还有一个多时辰呢,他们来这么早干嘛?”。便闪出去,把手按在刀柄上,压低了声音说:“东临碣石。”梁俊上前回答:“以观沧海。”陆飞心想这就是暗语了,便一声不吭的缩进树后,怕说多错多。等黄公公那伙人远去,身影越来越小。他便大摇大摆的,假装自己也是守卫,朝着黄公公那个方向走去。一路上,倒是有两个和他穿着一样的守卫,出来问他:“东临碣石。”陆飞便一一回答:“以观沧海。”心里却在寻思:“这‘东临碣石以观沧海’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下次见到公子,要问问他才行。”
丛丛墓碑间,有一个火堆,红黄色火焰,和其他个别坟墓冒出的蓝色鬼火相映相衬着。围着火堆,放置着五张桌子。黄公公屏退手下,和梁俊分主宾位坐好。却不言语,似乎还有其他人要来。跟着黄公公的八个守卫,在上司三丈远的地方,分别在周围寻地而坐。陆飞看到离火堆五丈远有一块大石碑,就走过去背贴石碑。时不时探出头望望黄公公他们,心想:“别人要是问起来,我就说我是暗哨!”
一个时辰间,陆陆续续又来了三个人,黄公公等他们都坐齐之后,便开腔了。
这三人中,一人身高九尺,长脸塌鼻,脸比梁俊还黑。身穿虎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头老虎人立而走。陆飞听黄公公称呼那人:“泰迪煌。”从他们对话中知道,这泰迪煌是南蛮之地的一个洞主,擅长于在树林野外寻找踪迹。
一人入座之后,知道了泰迪煌之术业专攻。便和黄公公抬杠:“荆州九郡,大大小小的市镇都被梁都尉翻了个遍。如今,黄公公便想去乡村野外找寻?你何以断定点子必在荆州,就不能在徐州幽州青州冀州益州了?”陆飞心里偷笑:“若是说黄公公是曹操亲信,这抬杠之人恐怕是曹操宠信了。”只听那人又说:“点子从小便习惯了富丽堂皇,怎么可能躲在荒郊旷野?”
黄公公心里有气,说:“曲校尉,点子必定在荆州一带,这是丞相说的。”
“是丞相三年前说的”曲校尉抢道:“你下荆州后不久,丞相叫我探探楚庄王陵的消息,顺路协助一下你。”说到“协助”二字时,故意加重语气。陆飞又想:“原来这姓曲的是曹操的摸金校尉,怪不得在座位上左顾右盼,我还只道他怕鬼,原来是‘手痒了’。”
黄公公哼了一声,不搭理他,把头转向第三个人。说:“李教主,你怎么看?”那李教主脸色苍白,眼圈发黑。他用手揉了揉眼睛,吸了吸鼻子,说:“荆州九郡各大市镇中,还有哪里没找过呢?”
梁俊回答:“只剩南阳了。”
李教主说:“那就先把南阳找了,若是没找到,就请梁都尉和这位泰迪煌洞主,先把南阳的乡野寻一遍。听说很多隐士都喜爱南阳,点子天资聪颖,爱好读书,十之八九会往文士堆里钻。曲校尉,你说是吧?”
陆飞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手慢慢的摸向怀里,握住烟火筒。
那曲校尉竖起笑道:“不愧是黑蝠教教主,处理事情果然有条有理。不像某人,到处乱撞。”说道这里瞪了梁俊一眼。又说“既然只剩南阳没找,那就先去南阳市镇翻一遍。若是找不着,梁都尉和泰洞主就先行在南阳乡野找寻。黄公公您就将结果回禀丞相吧,看看丞相还有什么指示。我另有丞相指令,就不和你们趟这趟浑水了。你们接着聊,告辞。”说完便向远处招招手,示意手下,准备离去。
陆飞正摸出烟火筒,余光瞥见刚才离他十丈的一个守卫不见了,觉得不对劲但是也没多想。右手摸出火摺,正准备吹亮。
突然,听到右边暗器微微破空声响,陆飞连忙低头,顺势拔出腰刀护身,心里暗暗叫苦:“我被发现啦!”
看见十丈外一人疾行而来,双手一挥,陆飞顿时觉得眼前银光闪闪,陆飞或挡或闪一一躲过。那人似乎怔住了,双持峨嵋刺,像木雕一般。陆飞挥刀向前攻去,奔了那人五步外,陆飞也一怔。那人身材瘦小,也是黑衣蒙面打扮,腰间令牌,与今夜守卫无异。
但是露出的那双眼圈通红的妙目,像涌泉一般流着眼泪。在陆飞一怔之间,那人转身而走,轻功极快。陆飞看着那人疾行的身影,脱口而出:“栀子!”
心念一转,回头一看,陆飞大吃一惊,只见那梁俊已经拔出刀来,问:“发生什么啦!?”陆飞骗他道:“有奸细,已经逃啦!”
梁俊回头和黄公公讲话,陆飞趁他们不注意,把刀插在地上,吹亮火摺点着烟火筒。一道黄光“嗖”的一声直冲上天,然后炸开。
顿时,梁俊持钢刀,泰迪煌双持镔铁八角锤,李教主持着一条九节鞭,和二十多名守卫围了上来。陆飞拔出刀,准备迎战。瞄见黄公公和曲校尉两人,在其他守卫的护送下离去。陆飞嘴角一弯:“好像你们能走得了一样。”
泰迪煌怒吼一声,健步冲上,左手锤自左往右挥,右手锤自右往左挥,要将陆飞砸碎。锤带着劲风扑来,陆飞感到为之一窒,却不为所惧。身形一矮,便要砍他大腿。这时,梁俊将陆飞这刀接了过去,“咚”的一声闷响,泰迪煌的双锤砸在一起。直震得陆飞耳朵嗡嗡作响。陆飞快刀一瞬息急攻梁俊十三刀,梁俊手忙脚乱,陆飞眼盯着梁俊的肚子,第十四刀便要将他开腹。李教主鞭如游蛇,泰迪煌锤若猛虎,夹击过来。
陆飞身影一闪,退一步,再闪到李教主右边,刀尖刺向李教主,李教主扬鞭打歪刀身。陆飞便顺势斜砍而下,岂不知李教主那鞭竟有灵性一般,在他的舞动下,陆飞这一刀就好像砍在盾牌上一样。陆飞眼观六路,梁俊和泰迪煌,还有那二十多个守卫已经冲了上来。陆飞便闪进那堆守卫里,左冲右突,那些守卫居然没人能接得住陆飞一招,纷纷倒地。李教主连忙吼道:“你们舞刀护身,后撤!”九节鞭化成点点星光,点向陆飞,陆飞抽身接过。
地面好似在颤抖,铁蹄翻飞夹杂着骑兵冲锋的声音。犹如海潮一般翻滚而来。陆飞运力于脚,后退两丈,将自己黑衣撕下,露出里面的大红色官服,黑夜里异常醒目。
那些守卫吓得抱头鼠窜,落荒而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李教主镇定的说:“阁下刀法神妙,有缘再见!”一回身便没入了黑夜中。
而梁俊和泰迪煌相视一眼,咬咬牙,双双攻向陆飞。泰迪煌的铁锤和梁俊的钢刀如狂风暴雨袭来,陆飞暗暗心惊:“困兽之斗是勇不可当的!”小心沉着的应战。有好几次,陆飞能穿他们咽喉,破他们胸膛,但是他们都竟不躲不闪,所用的全部是进攻招数,陆飞不与他们拼命,关键时刻只能收招。
正激斗间,一骑斜刺里冲上来,长枪便要搠向泰迪煌,泰迪煌随手一锤便打得他铁甲内凹,摔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陆飞趁泰迪煌中门大开的空档,快刀连斩,可是泰迪煌身上竟没有见红。陆飞吃惊:“莫非此人刀枪不入?!”泰迪煌这边已经要回锤砸向陆飞,梁俊刀尖也向陆飞刺来。陆飞朝着梁俊就地一滚,刀往上扬,将梁俊持刀的手齐腕砍掉,又一掌击中他右胁将他打飞出去。
泰迪煌双锤从上往下砸,陆飞矮身闪到他右侧,对着他的右腿连斩八刀。泰迪煌双锤脱手,倒在地上嗷嗷大叫。
骑兵陆陆续续的奔来,长枪抵在泰迪煌和梁俊身上。另有骑兵取出牛筋绳下马把他们捆得像粽子一般。
陆飞回身脱下脸罩,往墓地外走去。身后或是喊声遍地,陆飞不闻不问,心里想着栀子。
长亭里,蔡瑁看到陆飞走出,开心的走出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陆校尉武功盖世呀,初来上任就立下这么大一件功劳!”周围参将附和道:“是啊是啊,将军如虎添翼啊!”陆飞说:“都是蔡将军领导英明,指挥有方,属下只是照蔡将军指令做罢了。”蔡瑁得意的推辞道:“这都是大家的功劳哇!我们回去喝一顿庆功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