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受伤野兽一般的嘶吼,如失散孩童一般的抽泣,辛尔披头散发,这么多日子来积蓄的痛苦与恨意让他仿佛疯狂。只是无论他再怎么挣扎,茜蒂丝都紧紧的搂着他,像是要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温暖他因为满腔热血冰凉而寒意彻骨的胸膛一般。而到了最后,他所有的愤怒都已经消失,能做的也仅仅只是抱着自己的肩膀,像是许多年之前在外面玩耍,突然被天降暴雨淋的浑身透湿一样狼狈的瑟缩。
辛尔的身体早就已经透支到极限了。
在平常的训练之时,虽然也会尽全力,墨更是毫不留情,但是夜族的训练方式并非是为了折磨人,再加上足够的休息,进食还有药物的调养,因此辛尔不但不会虚弱,反而会越来越强壮。
而现在则不然,几乎是没日没夜的苦干,只要魔力耗尽就下来冥想,一旦恢复就继续努力,受伤的身体虽然有些药物,但却完全得不到休息,药物也没法充分发挥作用。食物更是只有辟谷丹,这东西虽然能够让人活命,但却没有任何营养可言,一直静坐修炼冥想还能够勉强维持,像是辛尔这样剧烈的体力劳动,那就根本不可能足够了,更何况就连辟谷丹他都要节省着吃。他本该在一周前就倒下,所能够支撑他的,就只有到达那个地方就可以出去的这一口气,是这个虚幻的美梦让他即便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也依旧能够坚持着挥舞持刀的手臂。可现在美梦像是泡沫一般破灭,就连一点闪烁的渣滓都没有留下,他无论如何也没法再坚持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辛尔开始了高烧。本来以他的身体,发烧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但现在的他极其的虚弱,已经到了垂死的边缘,因此这种本不会发生在像他这样身强体壮的修行者身上的事情也就发生了。
而照顾这个几乎算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的人的重任,也就落在了茜蒂丝的肩膀上。在刚刚掉进这里的时候,曾经是由辛尔照顾高烧不退的她,但现在两人的位置却反转了过来。他的病并不是因为伤势,而是因为心死,正因如此才很难治愈。看着因为高烧而嘴唇干涸,满头冷汗,时而浑身发抖,时而胡言乱语的辛尔,茜蒂丝痛心无比,但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像是当初他照顾自己一样,不断的用被冰心珠冷却了的布条给他降温。
在他昏迷之中,辛尔不断的说着胡话。
“不要!不要杀我的爸爸…妈妈…姑姑…”
他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家人惨死的那一天,拼命的挣扎着,像是被陷阱夹住的野兔一般,茜蒂丝从未见过他这么悲伤脆弱的样子。而很快,他的胡言乱语又变成了没有规律的其他话,虽然茜蒂丝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从他那极度凄惶的表情,也知道他肯定是经历了无数的痛苦,才能在放下防备之时这样脆弱。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害了你…对不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辛尔的表情因为痛苦而扭结了起来,口中也断断续续的呻吟着。茜蒂丝听见他的话,知道他即便已经高烧昏迷了,还因为没能带自己离开这里而愧疚不已,两行清泪亦是从她的眼中滑落。伸手想要抚平他的眉头,却发现那里的肌肉竟然如同精钢一般坚硬,让他本来算得上清秀的脸显得有些狰狞:“你不亏欠我的,如果没有我,也许你还有时间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
像是抚慰婴儿的母亲一样,她轻轻拍打着辛尔的后背,而似乎是感觉到了茜蒂丝的安慰,辛尔扭结的眉头稍微软化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