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颖河镇向西二里地,再往北走一里地便是槐王行政村。一棵古槐树把槐王村分为槐东和槐西两个自然村,水旺的家就在槐西村。
此刻村口大槐树前的一片空地上,正锣鼓喧天热闹着,槐东和槐西两支舞狮队正舞练着狮子。两支舞狮队前面各竖着一面大旗,大旗上同样写着“首阳县民间文艺汇演一等奖”几个金色大字。
耳听铙钹鼓镲震天轰响,眼见群狮舞动上下翻飞,村里的男女老幼都被吸引了过来,偌大的场地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人群。小孩子们流着鼻涕啃着甘蔗,嬉笑打闹奔跑着,女人们露出雪白的乳房奶着孩子,老人们噙着旱烟袋,脸上的皱纹笑成了一团菊花,脖颈上的皱皮一吸一合像是鸵鸟的下巴。
每年的这个时候一直到农历正月十四,两个村的舞狮队都要在这块场地舞狮子,用槐王村村长任根堂的话说这叫“狮子晒皮”。开春了让狮子伸伸腰、抖抖腿,晒晒太阳活动活动。
此刻槐西的舞狮队在场地西边,槐东的舞狮队在场地东边,两个队为了争夺观众暗暗的较上了劲。
“快看啊,槐西的狮子在地上打滚呢”
“快去看吧,槐东舞的更精彩,狮子在咬架呢。”
随着一阵阵的叫喊声,人群一会呼地涌向西边,一会又呼地涌向东边。
“停、停、停,停下来你们怎么舞的狮子?把人都给舞没了。”
随着喝停声,任根堂来到跟前。任根堂是槐王村村长,他也是槐西舞狮队的队长。
看到观众都被槐东舞狮队给吸引了过去,刚来到场地的任村长生气地喝住了队员们。
“把人都丢在家门口了,连鼓点都乱糟糟的,怪不得人都跑东边去了。”
任村长一阵呵斥,队员们都低下了头。
这槐东和槐西同属于一个行政村,村主任是任根堂,村支书是巴怀德,镇上的巴老大饭店就是他的生意。
槐东村要比槐西村大,而且槐东村大部分人都姓巴。而槐西村不但小,而且村子里张、王、李、赵是个杂姓村子,因为村小姓杂,所以常常受到槐东人的欺负,因此槐西人总是憋着一股气,处处不甘示弱,这两支舞狮队历来就是对头。
“水旺呢?我怎么没看到水旺?怪不得舞成这样。”
任村长突然发现不见了井水旺,便大声的问到。
水旺是槐西舞狮队不可代替的主力擂鼓手,两只鼓槌在他的手里成了有灵性的活物,随着鼓槌上下翻飞,牛皮大鼓时而低沉,时而轰鸣。低沉时如暗流涌动,轰鸣时如电闪雷鸣。跟着鼓点,金狮或轻舞或狂动,轻舞如春风抚柳、凌燕点水,狂舞如蛟龙出海,鹏击长空。而那一刻井水旺就如同世界顶级交响乐团的总指挥,潇洒自如,满面春风。闪现出凡人瞬间的精彩人生。
几十年来,每到这个时候,他那羸弱的身子总是准时出现在牛皮大鼓前,可今天却看不到他的身影,也难怪村长会感到奇怪。
“他呀,今天怕是来不成了。”
说话的是铙钹手何挖斗,他和水旺是邻居
“为啥?为啥不来?”
“今大清早我出门倒尿罐的时候,看到他骑着破自行车出去了,当时我就想这货干啥去呀?天这么冷,再后来我又一想,知道了!他闺女东芳今天开学,他呀!肯定是借钱去了。”
何挖斗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又是借钱,这日子过的,天天就见他借钱。”
“是啊!早干啥去了,闺女开学了去借钱。”
“哎!这话你可就说错了,这回人家水旺可是早早就把钱准备好了。你瞧大冬天那么冷,他天天给镇上的茶馆拉水,那个时候他就在准备着学费了。”
挖斗的一番话似乎提醒了大家。
“哎,可不是嘛,我也看见了。”
“对呀,那时候我就在想水旺这家伙是豁出去了。大冬天弄得一身水湿,也不怕冻坏了。”
“唉!可惜了呀。”
挖斗长叹了一声说到:“人算不如天算,过年的时候他老婆一场病把挣的钱全花光了。”
“可不是嘛,他家穷也就是因为他那个病秧子女人,挣的钱都让她变成了药渣子了。”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
“等等!快看,谁来了,那不是水旺吗?”
任村长眼尖,一眼看到骑着自行车的水旺正朝这边过来。
“水旺!水旺”
他扯大嗓门叫喊着。
可是,他连喊了几声,那水旺或许是听到也或许是没有听到,只是木然的朝这边扭了一下头,便只顾骑着车子往村里走去。
“咳!这货,耳朵塞驴毛了?还不应老子。”
任村长气的骂上了。
“别喊了村长,他呀,肯定是没借到钱。”
挖斗一句话令众人恍然大悟。
“对!肯定没借到钱。不然他肯定会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