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兰城的霓虹灯在有气气无力的闪烁着,偌大的停车场,孤零零的泊了几辆警车,老板一遍又一遍在外面打电话,可神奇的是,平时有交往的警察一个也打不通,问政界不少人才打听到一个隐约的消息:有行动,要端窑村了。
可那是抓贼啊,和咱有什么关系?
他又一次跑进大厅时,两位警员正在提取录像,递烟,人家不抽;倒水,人家不喝,就盯着看,而且要带走硬盘,听到步话里呼叫,有位警员起身时,发现了这位亦步亦趋跟着老板,老板赶紧陪着笑脸,不等人家问话自证清白道着:我们这儿绝没有卖淫嫖娼行为。
“今天来查的,不是卖淫嫖娼,你过来,这个人认识吗?”说话的是周宜龙,他拿出来的是平三戈的照片,在手机上。
老板一瞧,认不出来,叫着一位楼层应侍过来,那小伙子点点头,认识。这不就是被抓走的那位么。
“对呀,现在已经抓走了,你要如实回答,给他做服务的是谁?”周宜龙拉着脸问。老板吓得嘴唇一哆嗦,不料楼层服务员摇头道着:“他没叫服务啊,要叫还不也被抓正着了?”
“怎么说话呢?我们这儿就叫也没有。”老板赶紧纠正道。
“对对,真没有,叫也没有。”楼层应侍否认道。
“不是吧,抓到的那个胖子,可正准备做不可描述的事,他都自己交待经常来,还能叫上你们这儿女技师的名字来。”周宜龙逗了句。
“不能,绝对不能,他是诬蔑,那女的不知道是他从那儿带来的,已经被我们撵走了……哎,警官同志,您这是哪个单位?”老板心虚地问。
“这是您该问的吗?”周宜龙悠悠回了句拂袖走了,留下了一群面面相觑的洗浴中心人员。
踱上楼层,孙教授站在楼口,正盯着一个放着高档茶具的展示柜,周宜龙轻声汇报,进入的时间,以及没有服务的事,这个细节,让她长舒了一口气。
“孙教授,非要核实这个细节有必要吗?”周宜龙不解地问。
“当然有。”孙韶霜手指划着展示柜的玻璃,悠悠道着:“失去节制和节操的人,是信不过的。”
看来,还是担心平三戈的三观和节操给扭曲了,周宜龙轻声道着:“他真的一点经验都没有?就放进这个任务里?”
“有问题吗?这是个逆思维的方式,有经验的肯定要引起怀疑,而且就我们自己都未必敢信,没经验的嘛,翻来覆去就是个菜鸟,谁也相信。”孙韶霜道,本以为很精妙的设计,现在看来负作用不少,没想到居然有这种天赋,能把贼王的东西学个像模像样,他皱着眉头问着:“小周,你参与过走访在押嫌疑人,刚才平三戈玩得那一手,很神奇?”
“反正杂技演员玩不出来,实用价值我倒不清楚,但肯定不是一般人能玩出来的。”周宜龙道。
“咝……啧……怎么会这样啊?”孙韶霜撇着嘴,以她习惯的心理思维方式去审视归队的这位,却未能给出准确的心理评估了,她狐疑地问了句:“小周,你最早见过他,你觉得……我是说,你觉得他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态,我可以告诉你他以前是个什么样子,差不多和你一样,网警大队的数据采集岗位,大学时主修心理学专业,父母都是警察,很阳光的一位,第一次见我时,很局促。他执行任务时,和我有过直接联系……这个,反正结束了,也没什么保密的,甚至在一个多月之前,他还是毫无建树……我一直以为,他是四位化装侦查员里拖后腿的。”
“我没经历过,我说不上来啊。不过我挺佩服他的,这么难都扛过来了,要是让我变成一无所有,当盲流当贼,我觉得我做不来。”周宜龙小声道。
“其实这里面我扮演一位不太光彩的角色,他父母离异,家境优渥,我是判断他性格里有某种缺陷,比如刚愎、比如逆反等,这种人容易被一种情绪驱使,他的父辈太过优秀,荫佑下成长的孩子对于实现自我的渴望更强烈,我觉得我看准了他,也说服了他。可现在我又不确定了,如果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组织,自己的信仰,那可是非常危险的。”
孙韶霜道,大部分卧底都会有这样一种心理历程,那些直接接触甚至参与的犯罪过程,从心理说,甚至是对一个人认知、信念、以及信仰的锤炼,很不幸的是,经不起考验的是大多数。
正说着,楼上传来的忽促的脚步声,贝琳奔出来了,孙韶霜看时,她兴奋点点头,孙韶霜带着助理匆匆上来,在三楼的某间被封锁的地方,进门就见被倒翻过来的床头柜,找到的内存卡被丁安宁插在读卡器里,正从卡上下载那部失窃相机里的照片,做好备份,丁安宁才小心翼翼打开浏览。
果真是狗仔的,从机场开始就有了,而且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偷拍,丁安宁循着时间点,拉了几组照片放大看着,有三十多张都是群星酒店门厅处的照片,能看到围上去的人群,能看到走出来的明星韩英,这个狗仔个子估计很高,斜斜的附视角度,应该是举着手连拍的,在点到其中一张时,丁安宁搓着鼠标,迅速放大,放大,然后惊咦一声,要站起来,可不料把一直在他背后盯看的徐佑正给撞了一家伙,急着去扶,徐佑正根本顾不上,捂着下巴坐到了丁安宁的位置,仔细看着,回头时,一脸惊喜。
“对得上?”孙韶霜笑了。
“得谢谢那位狗仔啊,高清的,哈哈。”徐佑正失态地大笑了。
孙韶霜凑上来看时,那团在监控里的光影,成了一位女人的照片,长发,戴着顶帽子,红色的,正从韩英私人助理的身后擦过,那是案发一分钟内,唯一一位擦身而过的人,不仅如此,丁安宁拉出了存档里疑似“大表姑”的数幅背影、侧影被遮挡脸部的照片,迅速在电脑上排着身高、肩宽、臂长等几组不会随胖瘦和化妆变化的数据,比对结果,贝琳汇报了:“没错,是同一个人,就是她。”
“我一直以为三儿会是拖咱们反扒小队后腿的,没想到他走到最前面了。”丁安宁有点失望地道。
徐佑正可兴奋异常了,他以拳击掌数次,直叹了句:“抓到这个人的意义不亚于端掉贼村啊,她负案可有几年了。”
“确实如此,我在研究长安扒窃案时,一直绕不开的就是大表姑犯下的这几桩案子。”孙韶霜道。
“什么事都是有得有失,都关心找到的人,说不定会失去一个人啊。”
众人兴奋讨论时,却有个不和谐的声音递进来了,视线所向,是一直吊儿郎当靠墙站着的杨奇志,他有点不爽地道着:“我们是不是欠别人一个道歉?卧底的任务我干过,其实最怕不是罪犯有多凶恶,而是来自自己人的猜忌、怀疑,他就偷了东西,找了小姐,又怎么样?任务难道不就是让他变得像一个贼吗?总不能他像贼了,我们又用嫌疑人的眼光看他吧?不说别的,就蹲这七八回拘留所,这不是一般人受得了吧?”
“这个……”徐佑正不好意思,尴尬了。
“你们先回去吧,待命,特别是安宁、奇志,你们和嫌疑人都照过面了,在离开长安市之前,不要单独露面……贝琳,多找三儿谈谈心,小周,你准备车,离开这儿。”
孙教授条理安排着,众人应声而去,不过心里被杨奇志这句话给搞得有点不舒服。
其实最不舒服的是孙韶霜了,上车看着属下离开,她自叹了句道着:“老徐,你怎么看?”
“您指什么?”徐佑正问。
“还能有什么,平三戈的心态有点捉摸不定了,最初这小队组建的时候,为了防止可能发生的意外,是由你们省厅的保密处负责联络以及事后的心理评估的,梁厅安排结束后,所有保密案情要直接移交给你们治安总队,对于我带的这四位侦查员,你得在档案里签意见。”孙韶霜道。
这才明白一直被孙韶霜拉着走的用意,徐佑正直接道着:“瞧您说的,这我能有什么意见?功劳大得去了,我估计都没资格给你们请功了。”
“先谢了啊,这点我倒不担心,我是担心给他们归队后的从警生活留下阴影,看来任务结束,得好好做回心理评估啊,他在贼巢呆得太久了。”孙韶霜道。
“这还真是您的不对了,不瞒您说啊,我们各大队的特情、侦查员,可比平三戈操蛋多了,喝酒耍酒疯、打架必见血,我的观点和您不一样,身上没点血性,没点匪气的,我觉得当不好警察,我们要面对的是坏人啊,只有更坏更恶更狠一点,才能镇得住他们啊。”徐佑正道,言而总之评价出来了:“就冲这小伙敢下手不怕担责的劲头,绝对是块好料。”
“问题是,他当警察没有做贼这么出众啊,现在是全颠倒过来了,我一点都没看出来,他做贼居然这么有天赋?”孙韶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