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一间不起眼的小书房里,有位身穿龙袍的男子坐在椅子之上,一手提着笔,另一只手托着自己的脑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的身后依旧站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监,手拿一柄用鹿毛所作的抚尘,面无表情。
龙袍男子面前站了一位蟒袍男子,龙蟒相对,只是龙在台上,蟒在台下。
蟒袍男子近看体魄健壮,精气神十足,像是一个习武之人,而且与皇帝面容有几分像似,男子脸上有些许苍白,这倒与他健壮的体魄有些不符合,他脸上还带有几分怒色,可是又在隐忍。
只是刚好还是落在了龙袍男子眼中。
龙袍男子在椅子上一直拿着笔,可还是没有落笔,他在浏览了蟒袍男子的神情后,对着眼前的男子说道:“二弟,你说这奏折批还是不批?”
蟒袍男子听见后,心中的怒气渐渐地也不隐藏,直接显现在了脸上,没好气地回了句我不知道。
龙袍男子哈哈大笑了两声,也没有在意蟒袍男子的言语,他而后对着那名男子说道:“二弟你也别生气,这些弹劾你的奏折,朕自是不会管,皇兄是了解你的,你怎会是一位贪钱财之人?你瞧瞧,这份奏折说你贪了十万两银子,那份奏折又说你贪了三千两黄金,朕就觉得很奇怪,就这点银子,二弟还用得着去贪吗?”
蟒袍男子冷哼一声。
皇帝继续道:“你要是缺钱呢,上先帝的七珍阁里拿,里面金银财宝,武功秘籍,应有尽有。这些奏折朕待会就让刘公公把他烧了,朕也不想看是哪些人弹劾的你,就刚刚那一份奏折,朕仅仅是瞥了眼内容,连名字都没有看,全是些无稽之谈,看了名字倒是脏了朕的眼睛。”
皇帝把那一堆奏折丢到一旁,起身与蟒袍男子肩并肩地站着,他把一只手搭在后者的肩上,却被蟒袍男子盯了一眼。
于是这位皇帝尴尬地笑了笑,又把手缩了回去。他温柔道:“朕知道你是清白的,我们李家断然不会干出这种儿来,朕也不明白那些大臣弹劾你是什么原因,难道是想挑拨我们兄弟二人之间的关系?”龙袍男子像是自问自答。
“除此之外,朕估计还是二弟你这性子太过刚劲,怎么一点余地都不给人家留呢?你说你,前些天怎地又把赵侍郎的腿给打断了?”
皇帝说着说着,又叹了口气:“人家赵侍郎是一瘸一拐地跑到我小书房外跪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他冤枉啊,他说他也不知道二王爷为何打他,那个已经五十多岁的赵侍郎就一直跪在小书房外里哭,朕看见了还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只有出小屋子把他扶起来,然后拉他进小书房里聊聊天。”
“这一聊天就停不下来了,赵侍郎一进门又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诉着他为这个帝国做的事情,一会儿又说先帝当年带兵打仗的样子是多么威风。那天朕搀扶着赵侍郎,只得安慰他,说朕这位二弟性子太过刚烈了,极容易做些出格的事情,朕还说了得好好教训教训你,简直太不像话了。好说好歹朕才把那位老人家给哄好,你说朕能怎么办?人家赵侍郎是两朝元老啊,你无缘无故打断人家的腿,你说朕怎么处理你?”
龙袍男子看见蟒袍男子神情有些松懈后,又是把手搭在后者的肩上,轻声道:“所以呢,朕今天把你交过来,就只是走下过场,然后放消息出去,说朕已经教训过你,也算是给了赵侍郎一个交待。”
蟒袍男子听到这个消息后,勉强眨了几下眼睛,然后开口说道:“不过皇兄您得去问问他赵侍郎的儿子做了些什么事儿?!”
皇帝瞧见蟒袍男子还能说话,就摆明这位二弟看来心情也还好,不然以他的性子,肯定一句话都不会搭理自己。他悄悄松了一口气说道:“二弟,你说你跟一个小孩子较什么劲儿?朕也知道赵侍郎的儿子作恶多端,被杀几次头都不足为过的,可是你看这赵侍郎身份...况且他家的儿子犯了错,你就去找他儿子啊,找赵侍郎干嘛?”
蟒袍男子摇了摇头,沉声道:“我一个王爷的身份,我怎么能去跟一个小辈过不去?他赵侍郎家的儿子欺男霸女,杀人放火无所不做,陛下您能觉得和赵侍郎没有干系?所以我只能去把赵侍郎的腿打断,给他个教训。论身份上,勉强我也能出面。”
皇帝一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又一把拉起旁边男子的手。他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道:“二弟你有所不知,朕才上任几年?现在宫中的大臣几乎都是跟随先帝一起打江山的,你这样打了一位元老,你觉得不会寒了其他元老们的心吗?此后朕还怎么在这个朝中立威呢?”
蟒袍男子听到这话,非但没有一丝愧疚的感觉,反而还特意有几分不服气的意味在里边,他背过身去,继续说道:“陛下,我可管不着谁是元老,我这人只能遵循本心,哪些人做的不对,那这些人就得承担责任,陛下您是一国之君,您当然会想的更多,我不一样,我能做的就这些。”说完,他未等到皇帝说话,便大步迈着离开了小书房。
在离开小书房的一瞬间,那位名为李璞瑜的二王爷嘴角微微向上扬了扬,与此同时,小书房里的皇帝也会心一笑。
彼此都明白,这装台面上的功夫,两人可是从小都熟悉得很。
至于刚刚为什么这样相处,或许只有兄弟二人自己心里清楚。
那位一直佝偻着身子的老太监心里打趣道:皇帝不像个皇帝,王爷偏偏也不像个王爷。
在二王爷走后,秉笔太监缓慢开口道:“皇上,您与这二王爷这么打交道累吗?”
龙袍男子放声大笑:“既然我这二弟喜欢扮傻,我又何尝不能陪他?”他一边说着又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皇帝拿起桌子上的一堆奏折,看也不看,丢在一边,笑道:“刘公公,把这些烧了吧。”
一旁的老太监一脸诧异,开口问道:“皇上,当真要烧?连哪些人上书的奏折都不看吗?”
这位皇帝明显心情不错,满脸笑意地对着老太监说道:“天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给二弟说的要扔掉,当然得说到做到。”
秉笔太监一脸心疼地瞥着那些奏折,面露难色道:“皇上...可这....”
皇帝似乎知道老太监要说些什么,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言。
老太监见到皇帝这样,也只得作罢,他抱起这一堆奏折缓缓地朝着另一边的小桌子上,将要到达之时,他偷偷地回头望了一眼皇上,见后者视线没有往这里瞧,手一松,暗自将一份奏折滑落到桌上,声音不大。而后,老太监又把这一份奏折混进一桌上的其他奏折中,仿佛一切没有发生。
皇帝在他的小桌子上,奋笔疾书,没人知道在写什么。
正当秉笔太监捧着起那一捆奏折出门时,里边突然传来一声“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