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月去听涛馆的日子,韩濯一大早就起来收拾,但她今日没有带去先前画好的旧画,而是带了那幅苍溪风光图和柳明的披风。
出门时,谢如烟让她早点回来,今儿个是中秋佳节,大家要一起吃团圆饭。
“这么快就到了中秋了?”韩濯抱着东西走在街上,一个人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柳明今年还回去吗?”
这三年,她和柳明一直都有交集。
韩濯不知道柳明和谢如烟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柳明住在一梦轩附近,却从来不见他与谢如烟有任何的来往,谢如烟更是不提柳明一个字。
但柳明这些年的变化,韩濯都看在眼里。记得初初见柳明时,也许是他心中怀着怨恨,他身上有很严重的戾气。一次三生秘境之行,柳明看到了事情的真相,对谢如烟的怨恨也尽数变成了愧疚。
心和行,一个是镜子,一个是镜像。不管是人还是妖,他的一举一动都映射着内心的想法,内心强大的人很少会说放弃,行为落落大方的人内心也不会闭塞到哪里去。柳明这些年柔和了很多,同样的褐色兽目,以前是别人无法直视的锋利尖锐,如今平淡如水,没人可知平静的湖面下又包含着多少风波。
一梦轩离听涛馆隔着一条主街,走路不消两刻钟也就到了。韩濯本来的打算是先去听涛馆,但她心中想着柳明中秋要不要回姜国的事情,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梦轩。
一梦轩不做买卖,自然没有主顾来往,因而一梦轩开门的时间很随意。今天是中秋,谢如烟一大早就在家里想团圆饭的事情,到不到这边来都说不准,因而今日的一梦轩此时还是大门紧闭。
柳明住在一梦轩对面的客栈里,韩濯去的时时候他也刚刚从楼上下来。
柳明见韩濯怀中抱着披风,知道她来做什么,说:“衣服什么时候还给我都好,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吃饭了吗?我还没有吃,要不要一起吃?”
“你不与谢姐姐见面,我这几日都和谢姐姐在一处,要让她知道我来找你,也不知她心中怎么想。”
“她什么都不会想的。”柳明寻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定,自己给自己到了一杯水,说,“你还太小,你不会懂这些事的。”
韩濯刚想反驳,突然又想起柳明是活了几百年的妖怪,谢如烟又是带着前世的记忆而生,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她都占不到理。她将柳明的披风放在桌子上,说:“我不与你多说,今天我还有其他事情,我等着你到谢府和我还有谢哥哥。谢姐姐一起吃早饭。”
“希望能有那么一天吧。”柳明看见韩濯手里拿着的纱绢画幅说,“你还没有想出来,想不出来就不想了,都一个月了,别太较真。”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也觉得这幅画有些不对劲,可是我说不出来。”“那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吧。”柳明对韩濯很是无奈,却也无可奈何。
“不用了,我打算找一些亭陵中的画师看看,你也不是很懂这方面的东西。”韩濯不想让柳明跟去是有其他的原因的,如果真是她画的画出了什么问题,说不定和以前的事情有关系。
韩濯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柳明也不再坚持,只说让她注意安全就让韩濯离开了客栈。
韩濯自客栈而出,信步走到听涛馆,却听馆主说韩濯要找的那几位画师今日刚好都不在馆里,要韩濯下次再来。
既然没有人,韩濯也只能回谢府。韩濯从听涛馆出来,走上主街,主街洋溢着中秋佳节的欢快气氛,道路两边摆满了卖果品和点心的摊子,来来往往的人在这个摊子上挑挑、在那摊子上拣拣,一片欢声笑语。
韩濯平日很少上街来,今日既然来了,索性就在这里随便转转看看买一些点心回去也好。
“桂花糕、买桂花糕嘞。”亭陵盛产桂花,亭陵的桂花糕更是一绝,香甜软糯,入口凉爽。在青州时候,雪镜就很是喜欢吃桂花,时常给韩濯做一些糕点,因而韩濯到了亭陵对桂花糕爱不释手。此时的韩濯听到有商贩叫卖桂花糕立马就走了过去。
“老板,你这么多桂花糕,哪一种最好吃?我是外地人,我不懂这些之间的区别。”一位身着红底黑纹圆领衣袍,额系同色同样云纹抹额的少年站在摊前,瞅瞅这个,瞅瞅那个不知道究竟该买哪一种才好。
“最传统的桂花糕是糯米粉和酿桂花做的,就是这一种。”韩濯指着摊子最中间的那一款说,见少年在认真听着,又将手指指向右边另一种桂花糕说,“这一种不是用糯米粉做的,是用芸豆,所以颜色不必糯米粉的洁白。但是这一种用的是桂花花蜜,味道也是一绝。”
“姑娘一看就是明白人。”商贩赞许的看着韩濯,说,“这两种糕点,确确实实是卖的最好的,今儿个中秋节,卖的比以往更快。”
“老板,这种……还有这种,都给我包一份吧。”少年笑着回过头来,本来想要对韩濯说一声谢谢的,可他看见韩濯那一张脸,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样,少年问,“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为什么我觉得你这么眼熟。”
少年长着一张标标准准的鹅蛋脸、桃花眼,飞眉入鬓,神采奕奕。配上这一身韩濯听少年这样说,认认真真看着他,怎么也看不出有一丁点眼熟的样子,说:“你可能是认错了人,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不对,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你。”少年接过桂花糕,见韩濯转身要走,情急之下拉着了她的胳膊。
韩濯很不喜欢与别人有肢体上的接触,况且他还是个陌生少年,她从少年手里挣开手说:“我说了我不认识你,你肯定是认错人了。公子还请自重。”
显然,一旁卖桂花糕的商贩将少年当成了登徒子,没好气的说:“这位公子一定是认错了人吧,人家姑娘都说不认识你。”
韩濯刚刚那一挣,把放在衣袖中的纱绢画幅掉了出来,但韩濯明显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不顾少年扭头就走。
“是我记错了吗?可是为什么感觉真的在哪里见过她一样。”少年看着韩濯的背影喃喃自语,他抬脚正要走,见韩濯丢下的纱绢画幅,喊,“姑娘,姑娘,你的画……”
韩濯早已经走远,什么都没有听见。
少年打开画幅,越看越觉得这画画的风格与笔法很熟悉,仔细想想,才想起来自己在覃仪那里也见过这样的笔法,看似平平无奇却包涵很深的含义,却是很少有人能把握这个度,画这种平平无奇的感觉来。
听覃仪说这种笔法是他师父所创,在四国境内很是盛行,但要想学会这种画法的精髓还是要到宋国来才行。
“她是宋国人?”少年不顾桂花糕,把糕点又放在摊子上,拿着纱绢画幅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