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对上江寒眼睛的一瞬间,他俩的眼神在稀稀薄薄的濯灯中,玄妙撞击,掺杂了些缤纷而又深奥的光影,似有一种强大且古老的念力,通过一个未邃时空,冥契降临,那未知似将他俩元神渡引异空,不同身份,不同地位,不同经历,不同人生,不同立场,不同思想,全在这奇妙无穷的一碰撞,渊源自来,有些东西它藏在灵魂里,就如同人体上看不见的经络,而它远比经络更耐人寻味,通常在一个特定的时间一经触发,可以逆转一个人的思维,改变两个人的态度,它无处不在,爆发的力量却又令人着迷,令人沉思,令敌对圆融,令殊途同归。
他两表情变得空蒙虚沌,他们身体和思想都处在一种水平和谐的状态,纯洁的没有任何杂质,或虚中,他听清了当年的声音从当年的他,心灵中湛澈响亮,干净纯和,没有一点儿回声,没有一丝抑犹。
短短几分钟,江寒似看到了另一个年轻且饱满的生命,一面浑浊萧郁,一面清澄明正,除垢,溯源,我如明鉴,明鉴是我,是是非非,如梦幻影。
“你刚才欲要大义自裁的剑是江卿的。”他清朗的声音唤醒刘钦若不再留恋虚和,亦让江寒蒙静注目向他。
“江寒的剑,为何会在陛下的濯华宫?”分明是不怀好意的质问,却没有半分杀气,清弱的声音若破晓风徊,皎面如松溪下冰塞的清泉,默注昭珽,连一丝余光也未曾给江寒,此下他必须弄清楚这件事,他需要昭珽给他一个无懈可击,完美服心的说法。
江寒也紧注昭珽,不过她面上更多的是一种明锐的提防,就像一只警惕无措的小猫,因为她摸不准强大的敌人对她是种怎样的态度,她全神贯注,只觉这夜太复杂到她耗尽精力也陡转漫长,无以转折,正应了那阙惊天动地的无锋琴,三个人的命运似都捆绑在陡绝琴音中,又似刚才琴曲是在演绎着他们三人一命相连。
她突然明白,一切都是他精心细化,流潜无声的安排,将他们诱惑进他无限游戏中,那么偶然,又乎偶然之中恰巧妙绝伦,她看懂了事情,却看不懂他到底是在下这盘棋,还是如他往去所言,实则自己也身陷棋中,都是棋子,他步步凶险,操棋如戏,一惯凶险诡深,她不敢去凭定他,若是自己,她不会舍得为质去搏生死之局,而表面惯此意疏风轻,从某个角度来看,他所做又何尝不是一种对权利的另类疯狂。
她越想越觉得昭珽不止是表面上惯于翻脸,更则熟于翻心,且还是过程陡峭,这样做不仅让人捉摸不透,还让人觉得他有恐怖的死士意志,她心栗,刘钦若大概也是虚的。
他亦不留一丝余光去关注江寒,深眼蒙亮多神密,声疏意沉引渡人,也明媚,也渺茫,“这剑是江卿打算用来刺杀朕的。”
刘钦若和江寒的瞳孔同时放大,他二人都把全部目光,全部压在江寒脸上,这下她压力大了,不仅是余光,还是倍加关注。
“你好大的胆子敢刺杀陛下。”刘钦若低沉说话的样子像是诅咒。
江寒无以辩答,只觉得后脑勺里像是塞满了轻飘棉花,堵沉的很,她一点儿不担心这句话的后果,倒是很期待昭珽接下来的话,要说她的感觉,就如坐山车,结果不重要,又害怕又享受过程刺激。
这也是她作为军人的秉性,才不会像旁边的文官就钦若放不开。
昭珽看准江寒,意犹未尽,“这事发生在十五之前,地点是朕的寝宫,”说及此,他巧妙将目转向俞加懵然铅面的刘钦若,继续道,“她是很厉害,连昭瑀将军的巡哨都能避过,悄无声息的潜进朕的内室,你说她为何没杀了朕,而朕却依然放了她。”
他像一个诚恳的学生,以涵静的态度请教刘钦若,深水瞳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也看不到,又像是有东西浓到太满漫溢出来,能雪透刘钦若。
刘钦若当下感觉,昭珽把他看到一清二楚,他却对昭珽一无所知…..一无所知,他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秋水学斋那个值仗明厉的少年,恍惚间老练深豁,以前是从当初看他现在,今下却从现在去找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