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医生,自然也是一位西医。
“自然科学,是近代科学最伟大的成果,为我们打开了另一扇大门,但我希望所有的中医都要明白,中医,依靠的是人体生命科学,这是两种不一样却又相辅相成的科学,绝不因两者的冲突而全盘否定!”
“近代科学,主张实证,是用实验,分析等一系列方法,将客观事物割裂开来,进行完全孤立的研究。自然,近现代西医也是如此,会根据各种独立的病症,给予对应的治疗。中医呢,古医流传望闻问切,通过对活体的,动态的,联系的,整体的病人本身去考察病症。通过收集的信息,针对同样的病症,也要根据不同的人,不同的环境和季节气候变化,灵活用药。”
“熟读几本医术,便为中医?可以根据自己的判断治病救人了?那为何众多中医前辈还要尝百草,近病症,对症下药?五十多年前,蒲辅周先生运用九十八种不同处方治愈了一百多例昏迷的乙型脑炎患者。若是只会照本宣读,同一种病,只使用一种药方,何来那些被治愈的病人?”
“可笑的是,一个治愈率的指标,所谓不符合统计学原理的结论,就让当时的领导全盘否定了中医的科学性,简直可笑!”
说到这时,会场中已然没有开始那样的安静。中医们窃窃私语,倒是互相点头,显然林轩说的这些他们大抵是知道的。
但西医互相交流间,除了对中医一如既往的鄙夷外,更加觉得林轩有些大言不惭。最少中医的那些理论,在他们看来全无半点科学而言。
所谓的人文科学,即便听着很有道理,也没有半点依据,更像是一种自古便流传下来的空话罢了。
“林院长,如果按你这么说,正宗的中医很厉害,对症下药这种说法也很让人敬佩,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中医式微,甚至找不到几项在国际上有重大影响和经济效益的科研成果呢?”
“那是因为西医文化的大肆宣扬,全国大部分中医的科研,教育,临床部门,都按照西医的标准去做科研课题,科研论文,中医的考核,晋升,评级,居然要以西医为标准,这还是中医么,在这样体制下来出来的那些医生,不是中医,也远没有西医专业,凭这些人,能治好病人,能拿出科研成果?”
“近年来,中医科研中出现的弄虚作假行为,更是助长了学术上的腐朽,让真正有效的,鲜活灵动的临床经验,得不到继承。真正的中医积极性受到打击,士气低落,那么我想请问,依靠这些人,能振兴中医么?”
“自古而言,中医的传承大多两种,家师传授,由儒从医,我的医术就是师傅所授。中医的复杂性,决定了一名中医既需要有对哲学的理解,如阴阳五行,天人合一等认知,这些道理,早在《黄帝内经中便有写明。但我认为更重要的,是临床经验的积累,这个临床,不光指的是面对病人,还有面对至今都依然需要去验证,去了解的中药。”
“试问如今的中医学院,高才学子一个个将古医书倒背如流,对熟悉的草药一看便知,可这些都是书本上的东西。真放到荒山野岭,对着满地的花花草草,他能快速的辨别哪些是需要的草药么?当他坐在一个病人面前,他能通过望闻问切准确的想出诊疗之法么,我看根本不行!”
“敢问林院长,如果照你这样说,正常的传授方式没办法让学生真正的成为一名中医,难道让那些学生都去深山老林去找老中医,拜师学艺?这太不现实了,即便你说的临床,有任何去找那样多的奇难杂症去给学生施教的机会,那你说的这些岂不都是空话套话?”
此时说话的是一名老中医,虽然对林轩刚开始的言辞深以为然,但后面这个他还是不认同的,除了中医学院这样的教学方式,难道还有别的更好的方法?
“敝帚自珍,是每个中医必须要打破的壁垒!打不破心里的这层束缚,中医界将永远沉沦下去!我们说拜师学艺,就一定要去深山老林么,如今科学在进步,那么多的好医生从偏远地方走进城市,他们的授课,为什么不能通过网络的方式传授给更多需要学习的中医?临床更加简单,在碰到疑难杂症时,中医为什么不能将自己诊疗的方式,对症状的判断全部记录下来,供学生参考,有了这样的临床经验,难道不能帮助更多的中医学子提高医疗水平?”
“只有戒掉敝帚自珍的习惯,杜绝将医术带进黄土,也不让它流传下去的念头,中医界才能产生更多的新鲜血液!”
夏方痕苦笑一声,作为泰普医院的院长,更是一名从医半辈子的老中医,这些道理他也清楚,可真让他放开自己的经验去教会后人,却仍然有些不习惯。
不过想了想,他倒也问了一个问题。
“林院长,你刚才这番话,是在说现代的中医学院需要进行一番变更才能适应时代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