岗下一千五百步军也随后拔营上岗,在祝家庄前立下营寨。
军旗猎猎,迎风招展。
伏虎军士气高涨,摆出了一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长期围困祝家庄的姿态,庄内人心便开始不稳。
虽然庄内粮草充足,闭门坚持个一年半载不是问题,然而被一支朝廷禁军精锐包围起来,外出通道禁绝,这种心理上的压力,会随着围困时间与日俱增。
强攻祝家庄定不可取,王霖从来就没打谱要为自己的愤怒无谓损耗属下的宝贵生命,但他也知道长期围困也非上策,除了伏虎军自身携带粮草有限,他也不可能在祝家庄耗上太久。
到了第二日上午,郓城县知县时文斌率本县县尉和两位当班都头朱仝、雷横,带本县马步军两百人,押解着数十车的粮草辎重,来到独龙岗上。
时文斌很尴尬。
祝家庄在郓城县治下,而王霖则是沂州的伏虎军主将。
伏虎军突然跨境跑到郓城县包围了祝家庄,虽然不合规矩,但伏虎军却是禁军所属,禁军本身就具有超越地方厢军的权限,而王霖又持有官家御赐金牌和便宜行事的特权,不要说时文斌不能强行干涉,就算东平府知府老爷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当然,王霖也知道必须要给本县一个交代和说法。
故在此之前,沂水县业已以祝家庄袭扰劫掠沂州商队、掳掠朝廷命官家卷的名义,上报本路转运使司,同时行文郓城县,下了海捕文书缉拿祝家父子等人。
听闻祝家庄的人竟然劫掠王家商队,祝彪还觊觎起王霖妻室美色企图强掳,时文斌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这祝家的人是脑子进了水么?
王霖是什么人,堂堂天子门生,伏虎神将,从五品高官,已经有资格穿朱色官袍的大人物,是你一个乡下的土豪劣绅能招惹的么?
所以时文斌就来了。
他虽然与王霖未曾谋面,但却听闻过王霖的名头,尤其是从朱仝雷横口中得知王霖武功高绝,性格强悍,是世上罕有的豪杰。祝家庄这回惹上王霖,恐怕很难善了。
所以时文斌就来了。
他总不能坐视伏虎军在本县境内袭杀本地土豪,不管谁对谁错,都该露一面,表明官方的态度。
“下官见过王军使。”时文斌拱手拜道。
王霖起身笑笑,“时县尊不必多礼。”
王霖紧接着又道:“祝家庄劫掠我商队财货,杀我商队伙计十余人,又对我家卷下手,导致我家孟娘子险些丧命独龙岗,犯下滔天恶行。所以,本官才上报本路转运使司,点起本部兵马,将这祝家庄围住,缉拿凶手,还请县尊大人给受害者做主才是。”
时文斌苦笑:“王军使,下官也不曾想,本县境内竟出现如此无法无天的土豪劣绅,为祸乡里,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开劫财杀人,图谋官员家卷,按律,已经犯下不赦重罪!”
“但下官还请王军使暂息雷霆之怒,此番……能否只诛首恶,严惩从者,而不再牵连无辜庄人?”
王霖面色凛然,挥挥手:“自然。只要将那祝氏父子及随从为恶者绳之以法,斩首示众,其余祝家庄人,都可不予追究。”
时文斌嘴角一抽。
他本想劝王霖退一步,看能否只杀祝彪一人,他或可以本县父母官的名义,警告祝家庄放弃祝彪保全整个庄子。
然而王霖却是要祝家父子四人的项上人头,相当于灭祝家满门……这两家只能是不死不休了。
时文斌迟疑半天,这才带着朱仝雷横到庄门前高声叫道:“本县郓城县时文斌,请那祝朝奉讲话。”
祝家人其实一直在密切关注县衙人与王霖的相会,见状,祝朝奉立刻从庄客保护下闪出身形来,在高墙上躬身道:“小老儿见过县尊老爷!”
时文斌叹息:“祝朝奉,你也是识文断字、知书达理之人,尔祝家庄在乡下作威作福也非一时,本县看在祝家为乡民修桥铺路、曾造福一方的份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本县万万没有想到,你们竟干出劫掠杀人、谋夺官员家卷的滔天恶事,祝朝奉,你好湖涂!”
祝朝奉面色一变,本县县尊如此态度,显然意味着祝家庄在法理上已经站不住脚。
这事无论如何,最终都成了祝家庄与官府为敌。
祝朝奉咬咬牙,“启禀县尊,都是犬子祝彪酒后失德所致,事发之后,悔之晚矣!小老儿已经将他打了十几棍,正要命他速速返还王家财货时,王军使已然派兵马将小庄包围。”
“烦劳县尊给小老儿说个情,只要王军使答应退兵,不予计较,小庄可十倍赔偿王家商队的损失,至于那女子孟玉楼,实际犬子并未得逞……反正左右不过一个小妾,死了也就死了,小老儿庄上有美婢若干,愿意悉数奉送给王军使,作为赔罪!”
祝朝奉话音未落,突听对面传来声震云霄的怒斥声:“老贼,渎我孟娘子,待本官撕烂你的嘴!”
王霖用上了虎啸技能,话中愤怒和杀气穿透祝家庄堡。
祝朝奉这句“正左右不过一个小妾,死了也就死了”,彻底激怒了他!
王霖全身披挂,纵马冲出营寨。
“王霖,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干休?”祝朝奉被祝龙扶住,咬牙道。
“简而言之,只要尔等父子四人伏法,我便饶过其他人等。”王霖在马上森然道。
祝朝奉老脸扭曲铁青,狂笑起来:“好你个王霖,你还以为俺祝家庄真的怕你不成?既然你要将我父子逼上死路,那么咱们就不死不休!就凭你眼下这区区两千兵马,想要拿下俺祝家庄,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是吗?”王霖嘴角冷笑,突然暴喝道:“岳飞!”
“得令!”岳飞手中令旗高高举起。
立时,山顶上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一块块巨石雨点般滚落下来,不多时就将祝家庄自上而下的引水渠堵塞砸断!
水源被切断!
祝家庄人面色骤变。
祝家庄建在岗上,地质坚硬,很难打井取水,水源只能依赖山间清泉。
王霖将水源切断,祝家庄还能坚持多久?顶多也就是三五天而已!
而随着震天撼地的军鼓声在山间鼓荡起来,有伏虎军两营军卒在燕青的指挥下,将早已准备的土包、砂石等物背负在身,列队循环飞奔上前,开始往庄前的壕沟和护庄河中投掷填埋。
只要填平壕沟和护庄河,就扫平了进攻祝家庄的屏障。
见庄头上飞箭如雨落下,燕青便命军卒停下。实际王霖也不是真要靠人力将祝家庄的深壕填平,更多是一种姿态,动摇庄内军心。
实际作为穿越者,王霖有太多的法子对付祝家庄。
他甚至想过是不是可以改良一下火药的配比,发明威力更强的炸药出来,将祝家庄头顶那两座山峰给炸了,如此说不定会诱发山崩,将祝家庄这一庄人都活埋了。
还有火攻。
此时秋高气爽,若是王霖毫不顾忌在这边山林放起大火,不要说祝家庄的人难逃覆灭之灾,相邻扈家庄和李家庄也会被殃及池鱼。
王霖只是不愿意多造杀孽、牵连无辜而已。
栾廷玉在高墙上深吸口气,他冲脸色惨澹的祝朝奉抱拳道:“老员外,此事看来已经无法善了,庄内水源被切断,官军会越聚越多,若是强攻起来,庄上也坚持不了多久。”
“当下,只有某家带人出去会会那王霖,若能趁机将那王霖杀了,或许这场灾祸可免。”
祝朝奉颤巍巍拱手道:“栾教师,烦劳你了,只要你把那王霖宰了,这些军马便不足惧。我这三子也武功高强,当点起庄内全部兵马,一冲而出,将他们杀个丢盔弃甲。”
“只是这家业看来是保不住了……也罢,我们杀了这狗官,聚集全庄杀上梁山,占了梁山为王,逍遥快活,岂不胜似在这山中务农?栾教师,上了梁山,老朽便奉你为山寨之主!”
栾廷玉面色一抽,却默然无语。
这根本就是很可笑的空头支票。
不要说栾廷玉不信,旁边庄客都无人信。老奸巨猾的祝朝奉岂能把祝家的家业拱手让给一个外人。
……
栾廷玉胯下一匹黑马,竟孤身一人冲出祝家庄。
岳飞冷笑,手中令旗勐挥,杨志、燕青、汤怀、王贵、牛皋、焦忠六员勐将瞬间冲出,将栾廷玉团团围住。
岳飞是坚定不移的战场实用主义者,他只看重战役的结果,什么江湖道义之类,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众人围攻,栾廷玉也不畏惧,面色不变,他挥动手中铁棒,就与杨志等人战成一团。
栾廷玉果然是艺高人胆大,他手中铁棒抡成密不透风,不但防御起来毫无破绽,还能瞅准机会时不时捣出一棒,予以还击,一时间也不落下风。
祝龙、祝虎在高墙上擂鼓为栾廷玉助威,祝彪则在一旁冷笑叫骂道:“以多欺寡,这就是官军的本事么?”
见王霖打马也要冲上,岳飞面色发急忙阻止道:“老师,不可,主将不可轻出!”
王霖大笑:“岳飞,此时你才是主将……我去会会这栾教师!”
“尔等退下,我来!”
王霖催动乌骓马,挥起龙胆亮银枪,直奔栾廷玉而去。
杨志等人领命退到阵前观战,王霖手中枪挡一声与栾廷玉手中铁棒生硬碰撞在一起,发出极为刺耳的嗡鸣。
王霖面色一变,他只觉双手虎口发酸,这意味着硬碰硬之下,至少在力量上,栾廷玉也并不逊色于他多少。
这还是王霖自穿越以来遇上的第一个力量与他相抗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