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昱回到永王府后,得知妻子有孕,颇为惊喜,只是出入不便,进宫给母妃问安的事儿只得由李淑晚代替。李淑晚倒是乐意,毕竟在女人怀孕生孩子这事儿上,她进宫与德妃娘娘聊总比她与什么都不懂的沈昱聊更能获得经验,而且她还自告奋勇地要替钟离睿传递贞儿的信息,认真的程度看上去比沈昱还要靠谱些,毕竟她不想那么多,管他赐不赐婚,她眼里,贞儿与钟离睿两情相悦就够了。
一日,李淑晚又进宫去给德妃娘娘请安,聊了半晌出来,就径直拐向了承栖宫方向。承栖宫位置比较偏,通常能走这个方向的人不多,没走几步,她却遇到了几个面生的侍婢从承栖宫那边过来,还拎着食盒。李淑晚这段时间常来承栖宫走动,不曾见过这几个侍婢,心想:“莫不是承栖宫今日来了重要客人?那我怕是不便去了。”
待到几个侍婢走近,李淑晚问:“承栖宫是不是来什么人了?”
带头的侍婢识得这是前久大婚的永王妃,赶紧领着大家行了礼,说:“回永王妃,不是的。是皇上在皇后娘娘那吃到了些新点心,觉得味道很好,就让皇后娘娘给各宫都送些,让主子们尝尝。”
“哦,知道了。”
李淑晚像以前一样开开心心地进了承栖宫,并未将此段小插曲放在心上,却不知,这侍婢回到凤阙宫给皇后复命时,竟将此事报给了皇后,不得不说,皇后身边的侍婢,确实是心细如针。之后,皇后就对永王妃与承栖宫的来往多了些留意,她发现,永王妃虽不是天天进宫,但只要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一准儿都会去承栖宫坐坐。皇后心想,这尹昭仪刚复宠不久,谨兰宫就与承栖宫交好起来,这可不像是德妃的作风啊!
李淑晚这人心思简单,一心只想着挽救贞儿与钟离睿的感情,并未发觉自己已经被皇后盯上。这天,她从贞儿那出来,回府途中,转去了安远侯府,想带给钟离睿贞儿的近况,谁也没料到,竟也被皇后的人盯了梢。
皇后此前从未将沈昱放在眼里,一心只惦记着离太子之位最近的沈严,如今这永王妃忽地与承栖宫交往密切,还牵扯出了安远侯和七公主,事情怕是不简单,况且安远侯的这桩婚事恰是永王妃的父亲给皇上出的主意,这么一思量,皇后总觉得这关系微妙。于是,把这点想法告诉了左永年。
“小妹多虑了。且不说永王如今禁足在府,仍是戴罪之身,就说这小安远侯吧,就更不足为惧了。皇上赐婚就是想留他在永乐,他不能赴西境接管安远军,在永乐能有何作为?”左永年说。
“可是哥哥,那得是安远侯愿意乖乖听话留在永乐,倘若他不愿意呢?这安远军可是我大宁的一把利刃!”皇后靠近左永年耳边轻声说。
左永年听了这话,心中一惊,他深深看了皇后一眼,若有所思。
“哥哥,还有沈严和于同那事,当时我说‘全凭哥哥处置’,可都时隔快两年了,也没见哥哥有所动作,如今又觉得永王**不足为惧,哥哥莫不是不把崇儿放在心上?”
“小妹这可是冤枉哥哥了,朝堂之事可不在一朝一夕间,尤其这涉及太子之位,更是不能操之过急。我一直都在暗中调查于同之事,直到皇上寿宴,才确定下来,而且这事怎么提、谁去提,都要讲个时机呀。”
“那如今哥哥打算怎么办?”
“我原本就想着此事当由小安远侯去,毕竟事关他父亲之死,他定是要追究到底的。如今小妹又觉得他是永王的人,那就更好了,事成了,扳倒励王;事不成,牵扯的是永王,横竖咱们都不吃亏啊?另外,这安远侯若是真与七公主有私情,这里面可就大有文章可做咯。”左永年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
皇后听闻此番,心中对左永年敬佩不已。“哥哥果然有一手,不枉小妹静待这么久。”
左永年为了表示诚意也为了稳妥,决定亲自去会会小安远侯。
这天散朝后,钟离睿像往常一样,快步离开了泰昭殿。出了宫门刚走到自己的马车旁,就看到中书令大人向自己走过来。钟离睿心想:“自己与尚书令大人从无交集,他这是唱的哪出?”他十分礼貌地向左永年行了礼,说:“左大人,巧啊。”
左永年道:“并非并非,小侯爷,恕左某冒昧。”
“言重了,左大人有事请讲。”
左永年退后两步作揖说:“左某今日有事,正好与小侯爷顺路,想搭个便车,不知小侯爷可否行个方便?”
钟离睿一听,知道左永年定有要事,立即伸手说到:“请!”
二人在马车中坐定,钟离睿问:“左大人是要去何处?待会儿我让小厮送大人过去。”
左永年笑笑说:“不急不急。”
待车行驶了一段后,左永年才开了口:“小侯爷是个聪明人,左某也就不卖关子了。我今日其实是有事相告。”
虽然猜不到左永年究竟是有什么事需要向他说,但钟离睿还是十分时宜地笑笑说:“左大人请讲,晚辈洗耳恭听。”
“哎,我就是想跟小侯爷交个朋友。”左永年一脸“真诚”。他侧过脸,透过车帘的缝隙向外瞄了瞄,确认方便说话后,向钟离睿耳边凑了凑,小声说:“你父亲当年一战,另有隐情。”
钟离睿犹如遭受了晴天霹雳一般,瞬间就怔住了,再怎么隐忍的他,此刻的脸色都是肉眼可见地变得刷白,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嘴唇,勉强镇定下来,说:“愿闻其详。”
左永年言简意赅地将励王与于同勾结一事向钟离睿表述了一番,最后他说:“实不相瞒,此事也只是我的猜测,并无实据。老侯爷忠贞为国,左某甚是钦佩,得知他可能是受奸人所害,左某不能坐视不理啊。”
左永年的话可谓滴水不漏,没有实据,他不能把此事直接承报皇上,而且,自己只是钦佩于老侯爷,并没有多少交情,所以他也不可能去查实此事,只能卖个人情给钟离睿,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了,毕竟事关你父亲的死啊。钟离睿虽然犹如五雷轰顶,但左永年话里的这些意思,他听得清楚。
左永年说完事,中途就让车夫把马车停在了僻静处,独自下车走了。钟离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府。灵魂出窍的他径直走进自己的书房,中间母亲白薇喊他,他都没听见。他一遍遍地回看父亲的遗笔,反复思量左永年的话,“励王与于同勾结”这句话,如同一根刺一样,深深扎在了他的心里。
白薇见儿子散朝回来失魂落魄地进了书房几个时辰都没出来,不太放心,又觉得孩子定是因为朝堂之事不便询问,便去请了温以仁。温以仁轻敲房门,征得钟离睿同意后才进去。刚进书房,他就一眼看到了钟离睿书桌上的信,一旁还放着装信的竹筒,他知道这是老侯爷的遗笔。钟离睿这是想念父亲了,但是他散朝回来忽地如此,莫非是知道了自己瞒着他的那件事?于是,温以仁试探性地问道:“睿儿,发生了什么事?”
“师父,父亲之死是受奸人所害。”钟离睿用让人意外的平静语气说出这句话。
温以仁心中打鼓,觉得自己定是瞒不住了,“睿儿,为师知道。”
钟离睿“噌”一下转过身,瞪大了眼睛看着温以仁,一脸不可思议。“什么?师父,你知道?”
“睿儿,是为师不好。半年前,于同就告知了我励王与外敌勾结一事,我不敢确定此事,又思量着老侯爷的嘱托,就……”
“励王勾结外敌?于同告诉你的?”钟离睿露出了比先前更加震惊的表情。
温以仁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与钟离睿知道的不是一件事,“睿儿,你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