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在张庄当教书先生,也有不少地,能换来不少银子,可是,自己儿子读书,需要的花销也不是一般的大,名师,书籍这些里里外外都是也好花钱的。
“让我们无钱购书,无钱科举,却反过来说,我们不好好读书,得不到朝廷的优待,这是活该?”张牧只是冷笑:“张师傅,我为什么要尊你,敬你?”
这一席话,也是给村民听的。
这是一种教育的剥削。
张瑞需要做什么?
教教书,便可以轻易的让张牧这种还算是稍微富裕一点的家庭心甘情愿的拿出大把的银子,乃至于不惜把自己赖以为生的土地卖掉。
即便是崇祯一个劲儿的加税,他们也要让张信读书。
张瑞教书,因不应该给钱,但是,问题就在于应该,应不应该要这么多?
又有人开口道:“我家是贱籍,不能读书,不能科举!”
张瑞只是咬了咬牙:“这是你天生下贱!”
“你说什么?”这人却是愤怒了:“我天生下贱?”
换了从前或许也就忍耐了,但是,现在,在接触到了张牧传播的思想之后,他整个人对外界的认知都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自己穷,自己苦,这并不是自己还不够努力,这并不是自己不够勤劳,而是因为剥削。
自己收入的大头,这是被地主老爷给拿走了。
自己辛辛苦苦的田地当中工作,劳作,可是地主老爷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勾勾手,就可以轻易的拿走了。
自己如何下贱?
现在张牧宣传的思路就是一个思路。
劳动最光荣!
劳动者才应该享受最大头的利润。
“你放屁!”
这个农民却是愤怒起来:“我如何下贱,我靠着自己的双手劳作,我每天需要顶着太阳出来劳作,回家的时候天上都是星星,我不敢休息,每天吃的东西都是面饼,也不敢多吃东西,我要饿着肚子下地劳作,我如何下贱了?”
张瑞惊呆了,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驳。
就听到这个农民继续愤怒的骂道:“你呢?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你只需要每天教教书,就能赚大把大把的银子,你家里还有五百亩地,你还可以雇佣佃农,粮食丰收的时候,你就要抬高佃租,我们不肯,你就要夺佃,朝廷来加税,来徭役,自然是弄不到你的头上,要让我们顶上去!”
越说越气,这个农民干脆吼了出来道:“你现在可以说我们下贱,但是,你狗日的也不要忘了,你现在这么舒服服过日子,那是我们供养,你现在说我们是贼,我们就是贼了,我们现在是贼,但是我们不下贱,你,你才是最下贱的货色!”
“对,你才是下贱!”
“吃了我们这些下贱的农民耕种的粮食,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张瑞下意识的后退了两三步,竟是不知道自己如何反驳。
天地君亲师,儒家经典,在这个农民的质问下,竟是没有任何反驳的力量。
不少人也是愤怒起来:“对,张瑞,你他妈的平日嘴里不是经常说什么民可载舟,亦可覆舟,现在,怎么反倒是开始说我们这些斗升小民下贱了?”
“八成,这个民可载舟的民,根本就不是我们这些农民,说而是他们这些所谓的读书人,我们是什么?我们是牛马!”
“草你姥姥!”
张瑞惊呆了,此时此刻,纵然是自己的腹中有万千圣贤之书,也是说不出话来了。
他无法回答,自己为什么可以坐享其成,舒舒服服的一年赚个一二百两银子。
虽然,张瑞也是满腹牢骚,觉得花洲书院这群家伙要的太多了,可是,张瑞却不能容忍这种说法,他才是既得利益群体。
一时之间,张瑞的呼吸都开始变的沉重起来:“张牧,你这是欺师灭祖!”
“你错的,我不是欺师灭祖!”张牧看了一眼张瑞,无比认真的开口道:“国为民纲,国不正,民起攻之,我这是要彻底摧毁一个不合理,不公平的旧世界,打造一个新世界!”
张瑞的呼吸变的沉重起来,只感觉自己的心脏一阵阵绞痛。
张牧继续道:“明太祖又如何?”
张瑞瞪大了眼睛,张牧笑了笑,淡淡的开口道:“你说我们下贱,朱元璋曾经跟我们一样下贱,最后呢?”
“你!”张瑞瞪着张牧,忽的,剧烈咳嗽起来,忽然间哇的一声,一口鲜血狠狠的吐了出来,整个人都是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