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七十五,童子讲捕兽之道 逸发听未闻之事(2 / 2)书剑恩仇记首页

吴逸发抬头看那只斑斓猛虎,吼也不吼了,动也不动了,只一对眼睛圆鼓鼓的突了出来,忿怒异常的神气瞪着二人,两边口角里的涎,直滚下来,地下淌一大块白沫,两前爪揸开来,和十只钢钩相仿,像是用力想抓什么。一条五六尺长短,赛过竹节钢鞭的尾巴,不住的右绕到左,左摆到右,也像是要勾搭什么。有时偶然勾着了上面系后脚的绳索,又有数个五六寸长一个的竹筒,接连套在绳索外面,圆转不定,再也勾搭不牢。

周容德指着绳索,说道:“这大虫是后脚在上,倒悬起来,这绳索外面的竹筒,便似乎没多大的用处。若是前脚误踏在铁钳里面,钓起来头朝上时,这竹筒的用处就大极了。如没有这些竹筒,这孽畜的爪齿,何等锋利,不问多牢实的绳索,也经不起几抓几咬。有了这又圆转又光滑的竹筒,那锋利的爪牙就起不了多大作用了。”

吴逸发看那虎的后脚弯上,原来有一把很粗壮的虎口钳钳住,绳索就系在铁钳这端的一个环上。另外还有七八十同样的铁钳,都张开口悬在旁边,每一个钳上的绳索竹筒也同样。那竖着做钓竿的竹子,下半截足有饭桶粗细。

周容德走近竹竿跟前,伸两手将竹竿围着,说道:“你在旁处曾见过这们粗壮的竹子没有?”

吴逸发摇头,答道:“—半这们粗细的也不曾见过。这竹你两手抱不过来,若不是我亲服看见,有人对我说有合抱不住的竹子,我真不相信呢。”

周容德点头道:“没有这么粗壮的竹子,无论什么树木,都不能做这种钓竿,你看上面那些绳索和铁钳,就是钓鱼的钩。放钓的时候,得有七八个壮健汉子,先择定猛兽必经之处,掘一个四五尺深的窟窿,将钩竿竖起来,插进窟窿里面,用砖石将周围筑紧。钓竿尖上,那些绳索铁钳,在没竖起之前,都已扎缚好。竖起后,就得用七八个壮健汉子。牵住竹尖的另外一根长绳索,尽力向下拉。竹性最柔,任凭怎么拉,是不会拉断的。拉到竹尖离地不远了,才用木桩将长绳拴住,打一个活结。那些虎口铁柑,分布在青草里面。野兽走这地方经过,只要有一个脚爪,误踏在铁钳口里,那铁钳很灵巧,必登时合拢来,紧紧的钳住,不能摆脱。野兽的脚,忽然被铁钳钳住了,自免不了猛力向前,想将铁钳挣脱。哪知道拴在木桩上的长绳,是打的活结,一拉扯便系紧了。你想,用七八个壮健汉子,才拉弯下来的竹竿,全靠这点长绳系住,长绳的结头一解,竹竿势必往上一弹,竹竿越粗,上弹的力量也越大,三四百斤重的野兽,都能弹得飞起来。

这只大虫,也就不算小了。你瞧悬在半空中,不是和悬灯笼一样,一点儿不费事吗?任凭如何凶猛的野兽,一上了钓,就如上了死路。吼也是白吼,动也是白动。装钓的人家听了,连睬也不睬,只看是什么野兽,便知道须吊多少时日,才能吊得它精疲力竭,放下来才不伤人。到了可以放下的时候,妇人和小孩于都能制它的死命。”

吴逸发听了这话,陡然想起自己未落陷阱阱前,所望见那石岩口边,仿佛有小孩走动的情形来。回思那时自己所立的地位朝向,觉得正在这钓竿的方面,只为是迎着日光走来,那石岩不曾触眼,心里便没想起来。当下问周容德道:“这附近一带的山里,全无人居住吗?”

周容德点头道:“这一带都是石山,不能播种。谁住在这里面干甚么?”

吴逸发道:“装这钓的人,也不住在这山里吗?便有野兽上了钓,相隔的很远,又如何能知道呢?”

周容德道:“这种钓可以装在几十里路以外。专以狩猎为业的本地人,一家有装设百数十竿的,每日分班轮流到装设的地方,探着几回。哪有野兽上了钓还不知道的道理?”

吴逸发听了,自沉吟道:“这就奇了,我分明望见那石岩口边,有几个身体矮小的人走动,好像是住在那石岩里的一般。我因想上前看个明白,抬起头只顾向前走,以致掉下陷阱中去了。既是这一带全没人居住,那几个人必就是到这山里来,探看陷阱和这钓有没有猎着野兽的了。”

周容德问了问当日所望见的情形,笑道:“哦,我知道了。你那时所望见的,只仿佛是人,其实不是人,是一种野猴子。这一带山中,野猴子最多。大的立起来,足有三尺多高,三五成群,常住在最深的石岩里面。你前日所望见的,便是这种猴子。以前是满山乱跑乱跳,毫无忌惮,于今被我师傅治得吓破了胆,都躲在很深的石岩里住着,轻易不大跑出来。这一带的山,没一山没有猴子,只我师傅能驱使它们,片刻之间,能把岩洞中所有猴子,一只不留的都呼唤到跟前来。”

吴逸发听了这些话,觉得甚是有趣,说道:“驱使猛兽的道法,我曾见过。倒是像尊师这般能驱使成群野猴子的,不仅不曾见过,连听也没听人说过。我这番得瞻礼尊师,正是因祸得福,可谓是三生有幸了。我们在这里已经耽搁很久了,请引我快点儿去见尊师吧。”

周容德笑道:“我因贪着说话,几乎把引你去见师傅的事忘了。”于是二人离了钓虎的所在,又越过了几个山头。周容德在前面走着,忽伸手向左边山上一指,口里哎呀了一声,说道:“你瞧,那不是我二师兄来了吗?只怕是师傅久等我不回去,放心不下,特地打发他迎上来探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