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胡乱应着,目光直直望着那女孩,女孩看我们两眼,率先将视线移了,扶着粗粗的竹竿,慢慢走了。
我们收回目光,陪着村支书往下走,来到江采舟运书的地方,一看四周,都是一愣。
“车呢?!”邓导大惊道。
“难道车被偷了?!”
江采舟也惊得团团转,我们在四下找寻,均未寻到。山下信号较好,打电话过去,司机已经回家吃饭去了。他家在县城的另一边,往来两小时,因为山路,比回城耗时还长。
邓导连连拍大腿,直呼我们不会办事,说应该人一到,就拉人上来吃饭;傅长生也是如此说,但心里却稍稍松口气。
没奈何,这车子要转回也要到下午了。傅长生说要么再留两天,邓导坚决不从。我本身没多大的意见,只是这里弯弯绕绕、人情复杂,搞得我很是迷糊,因而不想再这里多待一秒。老王也有同样想法,恨不得生出翅膀,立马回家。至于江采舟,口中说晚上有辅导班,眼珠子却滴溜溜转悠,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诸如此类,种种因缘,我们最后和司机说好,等到下午,再送我们回去。
傅长生连说不急,可没人搭理他,不得已只能作罢。因为上午邓导和阿公家的孙子吵了一架,就推脱不愿上山,要和乐老师一起吃饭。傅长生不便推诿,也一口应下,回家取了半挂腊肉,几十枚蛋,并几包茶叶,扔给我们,说要跟我们一起吃。
乐老师推脱不掉,脸有难色。
“怎么了,该不会是有不方便?”邓导问。
乐老师这才把情况说出来:“我就实话实说了。”他扫了我们一眼,口中道:“我今天中午,原本是打算到刚刚那女孩家给她补课,她之前没来,说是要帮她母亲送货去镇上,她和她母亲相依为命,靠她母亲缝缝补补,搞些编织刺绣贩卖出去,前段日子有外地商人来进货,平常见不到人……”
傅长生打定主意,和我们一起去小姑娘家吃饭。他途径自家时,又备了些点心饼干等,一并带去。
一路上傅长生跟我们介绍村子的现况。
那小女孩的家。不过是个棚屋,有一间屋子是砖头垒的,外面架了一大片三合板、竹子、藤蔓搭成的外间。看上去很牢固,老王却不大放心,一直惶恐地抬头看天花板,仿佛屋顶会塌下来。
我也草草看上两眼,心道,坍塌倒是未必,只是冬天装了冷气,雨天屋内打伞罢了。
那小姑娘叫蔡月贞,见了我们,也不多话,局促地站着。她母亲是个能干的妇女,可也沉默寡言,埋头做事。
傅长生把手中的鸡蛋腊肉啥的,一股脑塞进中年妇女的手心,又把饼干糕点往靠墙的地面一扔,道:“这些你先拿去烧了,再挑几把蔬菜……”
那中年妇女拣了腊肉鸡蛋,拿到外头灶台处烧了。傅长生带笑招呼蔡月贞坐下,问了几句话,她都一板一眼地回答了。
傅长生见她实在不愿意多聊,索性就不再问,和邓导聊起来。
中年妇女端着锅进来,招呼那小姑娘,蔡月贞连忙站起,帮着她母亲生火准备碗筷。她们在屋内搞了一处篝火,挂着大锅,噼里啪啦烧起来,看得我暗自称奇。
那姑娘只是穿着土布衣,灰蓬蓬的,娴静地跪坐在火堆旁的旧草席上,专心致志地烧着火,也不看我们,仿佛在做世界上最神圣的事务。
刚收回目光,就听傅长生说道:“我平生最感谢的,就两个职业,一个就是教师;另一个就是拍影片的……”
王明后听到这话直乐,心想这话把一屋子的人都奉承到了,江采舟却不怎么满意,插话道:“拍电影的有很多职业,比如导演、演员、编剧……”
“这我哪知道?”傅长生很不在意地道,“不过心里想着,也有点教化用处……”他随手接过中年妇女递来的碗筷,把它在面前放齐,看着我们说:“我们这儿的人学知识,都是通过电视,自己也没个文化……电视上要是说电话诈骗,那也学会防护一点;若是卖保健品,大伙儿也买一点……现在再叫他们上学,也没有那个工夫,更没有那个时间,不过从电视剧上看些人情往来,聊以慰藉罢了。请托送礼、行凶斗狠,是从电视上学的;与人为善,宽恕他人,也是从电视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