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走过的道路不同,注定以后的道路也会不尽相同。
海天一线间,隐约地可以见到几座礁屿、几叶白帆。清晨的波涛,一层跟着一层,从那未知的海域缓缓而来,大海仿佛刚从梦中醒来。一位少年漫步在仍旧沉睡的海滨。忽然间,一只海鸥受了惊吓,从水面扑腾而起,奋力地向空中飞去。其他的海鸥,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海鸟,一直跟着一只,一群跟着一群,在低空胡乱地飞着、叫着,完全打破了此前的祥和安宁。远方,太阳露出了半边脸,海面瞬间披上了一层金纱,金光刺入眼帘——岛屿、帆船、以及无数的鸟儿,都消融在这一片灿烂光景之中。可是这一切的变化,只在弹指一挥间。
海边的少年摸约十六岁,阳光射来,男孩紧闭双眼,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灵动的眼睛。阵阵海风拂来,吹乱了他的一篷长发。他光着脚丫,背着双手,向前踱步。他的身后留下了一串金色的脚印,而在这些脚印的近旁,也有一些快被海水冲走的脚印,也许是他在昨天留下的,也许是别人留下的。如果我们走进他,便会发现这个人就是吴天昊。
现在的天昊,正褪去少年时代的稚气。额头开阔,双眼炯炯有神,脸颊瘦削,鼻梁高挺,嘴角上长出了暗黑色的绒毛,喉结微微突出,不过脊背微驼,大概与他总是背着手低着头有关。
天地间的海鸥,或在头顶盘旋,或从身旁掠过。有成群结队的,有独来独往的。可是都没有带走天昊的注意力。他们没有吸引天昊的注意力,倒不是说天昊不喜欢这些飞鸟。恰恰相反,天昊如果不是对它们产生了浓浓的感情,就不会在黎明时分到达这里,更不会在群鸟翩跹中自由地幻想了,也许此刻。他正幻想着成为这成千上万的鸟儿中的一只,那该是多么地美妙!
只有一个声音,让他从幻想的状态中猛然回到了现实。不过周围的世界不也和理想中的那个乐园一样美好,一样令人陶醉吗?他听到的这个声音,犹如清晨的洪钟,声声清脆、阵阵悦耳,胜过群鸟的合唱。他回过头来,看到那熟悉的人儿正向自己奔来,她光着脚丫,穿着齐膝的白裙。海风吹动她的衣裙,远远看去就似海边开出的一朵鲜花,这鲜花在早晨阳光的照耀下,绚丽夺目,大海也甘为背景。天昊对她再熟悉不过了,而在我们眼里就有点陌生了,不错,她正是周晓芸。
现在的晓芸,美得令人目眩神迷,如果天昊不是目睹了晓芸在这几年的变化,那么当他们隔数年才相见时,天昊也一定会惊奇不已,当然他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敢于正视眼前这位如百合花一样美丽的少女。
他不敢承认对她的爱慕之情,一方面是受她母亲的告诫在先,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乃是存在于这时期的少年骨子里的一种傲气,或者说是男儿所特有的优越感,他觉得晓芸离他越近就会越离不开他,当他高处俯视他的女伴时,这种优越感也就愈发的强烈。
有一次,晓芸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便和几个朋友高声地聊天,天昊走过,她视而不见,而且声音更大,笑声更欢。他不能容忍她在公共场所同别人谈笑风生,他觉得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很不文雅。可是其他女孩子不也这样吗?他有什么资格管那么多?为了这事,一连几天他都在生晓芸的气,而且越想越气。
不过现在,在这海天一色间,看到晓芸微笑着跑来,他的怒气顿时云散烟消,似乎那件事从未发生过一样。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晓芸,脸上渗出细小的汗珠,恰似晨间花瓣上的露珠。给人一种娇小而不失傲气,靓丽而不失风雅的迷人气息。在天昊的眼中,晓芸归结起来就两个字——可爱,“可爱”是上天赐予女孩的桂冠,这两个字之于女孩,超乎于权利之于帝王,自由之于诗人。她的可爱深入天昊的心灵,令他怦然心动。
太阳升高了,水面上的帆船已经很多,海鸟更多,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当热闹来临的时候,天昊和晓芸已经离开了海滩,他们沿着来时的路,以更慢的脚步挪动。相互间默默无语,也许自以为可以猜出对方的所思所想,亦或在周围美景的包围中,他们已荡空了脑海里的一切,因为在面对大自然时,我们的脑海总会一片空白。
他们肩并肩走着,不知不觉手相互碰了一下,两个人急忙把手收回,害羞得不敢看对方一眼。他们身后,太阳已经升得很高。
天昊读完两年初中,顺利拿到了《毕业证》,《毕业证》的首页写着这样的话——“我们教育的方针,应该使受教者在德育、智育、体育几方面得到发展,成为有社会主义觉悟的有文化的劳动者……”。
进入高中,学习科目不外乎政文、数学、工农基础知识、革命文艺劳动等学科。虽然天昊是一个热爱学习的孩子,可是渐渐地,他开始厌恶起周围的一切。因为骨子里的叛逆让他意识到,他所学的知识,使得他离儿时的理想越来越远。慢慢地,他开始明白父亲为什么再不愿意执起教鞭,以及不愿意在某些人面前甘愿低头了,他的思想发生了动摇。
他的文艺老师是一位年轻的女子,姓孙,她的课是是天昊最喜欢的课。她心地善良、朴实、纯洁无暇,深得同学们的喜欢。她从来不会得罪谁。可正是这样一位老师,却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
那天,天昊上完课准备离开教室,他是最后走,待他关好门窗时,突然听到一声尖叫,声音从办公室传来。他急忙跑过去,以一堵墙为掩体,他看到两个中年男子强行把孙老师从办公室拖出来,一顿拳打脚踢,她被打得头破血流,天昊看在眼里,恨得咬牙切齿,可是无能为力,他急得直跺脚。
他冲了上去,大喝一声:“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