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事情是明摆着的,刘家煤铺现在就是忠顺王府的产业,要不然丁姜斌身为王府长史,不会巴巴儿地过来,为刘大站台撑腰。
但薛蟠硬是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丁姜斌也拿他没有办法。
丁姜斌的官阶虽然在薛蟠之上,但是他二人之间,却没有直接的关系,薛蟠认他,他是上官,不认他,就可以像此事一样,视他如无物。
至于丁姜斌之后怎么报复,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今日之事,丁姜斌算是彻彻底底的栽了。
丁姜斌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复下激荡的情绪,冷声对刘大说道,“照韩大人的吩咐做,这笔银子按分账比例出。”
刘大连忙应道,“是。”身子挣了挣。
用手缚着刘大胳膊的那两个税丁,目光看向薛蟠。
薛蟠摆了摆手,让他们放人。
刘大被放开,边揉着被抓疼的胳膊,边蹭过来,期期艾艾地向摆在薛蟠身旁几案上的钱匣伸手。
薛蟠目光上挑,故作不见。
刘大拿过钱匣,从里面摸出几张银票,恭敬地双手递向薛蟠,说道,“这里有六百两银票。”
薛蟠目光下垂,看向自己的指尖,用指甲挑拨杂物。
刘大又看了一眼丁姜斌,见他也双目望天,面色发黑,不敢多话,转身往账房去,不一会儿回来,手里多了几张银票,再次恭敬地双手递向薛蟠,说道,“大人,这里一共是两千二百两银票,请您清点。”
薛蟠摆了摆手,马腾知机上前,接过银票,清点过了,向薛蟠禀报道,“大人,两千二百两,分文不差。”
薛蟠这才脸上堆起笑,起身抬手,在刘大的肩膀上拍打着说道,“这才对嘛,刘掌柜,身为国人,照章纳税,是尔等应尽的义务!
“要是你也不缴税,他也不缴税,朝廷哪儿来的钱维持这么大一个国家的运转?怎么整军备以防外敌?怎么赈济救灾?
“刘掌柜也说,你家这个铺子,自前明起已经开张百余年了,那一定经历过七八十年前的那场动乱,你的年纪不对,但是你家长辈,一定在满清鞑虏手底下吃过苦遭过罪,你不想再重蹈先辈的覆辙吧!
“从今天开始,刘掌柜可要照章缴税呀,也不要想着在账簿上搞鬼,本官会派人盯着的,你卖出去的蜂窝煤,大数是能推算出来的,若是让本官知道,你胆敢再想着偷税漏税抗税,本官一定严惩不贷!”
刘大全然没有了这场冲突开始时候的淡然,心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后悔,后悔找的忠顺王府这个靠山。
忠顺王作为今上永昭帝为数不多的封王的亲兄弟,现在还做着宗人府的宗令(二把手),在朝中十分风光。
之前找上刘大,要在他家煤铺参上一股,共同做蜂窝煤这桩潜力巨大的新产业的时候,刘大是十分高兴的。
刘家煤铺虽然已经传承百年,但是在此之前,都不过是小打小闹。
一来是刘家在朝中没有靠山,再则也是煤炭这一行,在蜂窝煤出现之前,盘子也不大。
现在平地生出蜂窝煤这么一个足以取代薪柴在冬季取暖,乃至日常烧水做饭时用度的大产业,又找到忠顺王府这么一个在满京城都名列前茅的权贵做靠山,刘大本意是要大展一回身手,带来刘家煤铺走向更好辉煌的。
开始也确实非常顺利,短短二十来天,就有了上万两的流水——而京城的冬季,可是从九月底开始,一直能持续到第二年的三四月间,足有半年之久的。
如果照这样的趋势下去,一冬下来,怕是能做到十万两的流水,抵得上刘大接手煤铺十多年以来的总流水了!
而且,蜂窝煤就算是天气转暖之后,也会保有一定的销量,也不会像煤块那样,淡旺季区分明显。
一整年下来,就算做不到二十万两的流水,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以三成的净利计算,一年能有六七万两的纯利,就算要被忠顺王府划走八成,落到刘大手里的,也能有一万多两。
而刘家煤铺在此之前,忙碌一冬,能有一千两的净利,已经算是好光景了。
现在利润增加了十倍,怎能不让刘大豪气凭空而生。
没想到还没得意多久,就被薛蟠兜头浇下一盆冷水,发热的头脑不由地冷静了许多。
实际上,按照薛蟠给蜂窝煤制定的税率,刘家煤铺一年做到二十万两的流水,应缴税额也不过才四千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