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祈居。
鹤嘴铜炉冒着袅袅青烟,主屋正中特意挪出一张小小的书案,上面铺着一张宣纸,左边是几个行云流水的大字,右边还是那几个字,只是字迹却劣如顽童,看着不甚雅观。
左边是霍祈的字,右边的却是雀离的字。
霍祈如今平日里空出来的时间,便用来教雀离识字。先是她自己写一遍,再教雀离写一遍。
此时,雀离白皙的脸上早已经沾上了点点黑墨,活似一只草丛里钻出来的狸花猫。他大笔一挥,脸上出现了几分孩童脸上才有的满足之色:“霍祈,你看看我写得怎么样?”
霍祈垂下眼睑,点了点头笑道:“不错,果真有进步了,再学上三个月,起码能看懂寻常的话本子。今日你也差不多学了两个时辰了,休息休息吧。”
听雨瞧着雀离脏兮兮的脸,忍不住噗嗤一笑。
一开始,她本不希望姑娘将雀离带在身边,担心有碍姑娘名声。可老爷夫人只道雀离是个守夜的小厮,心智又如稚童一般,平日里除了来学学写字,其余时间都在外院做事,便也没再说什么。
相处了这么些日子,雀离的性子活泼起来,也爱说话了。平日里手脚又勤快,就连她和聆风手里的活计都少了不少。加之雀离还生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她倒是开始喜欢起雀离来了。
不过,雀离并未随着她们喊霍祈姑娘,而是直呼名讳。听雨一开始本想教雀离改口,可他却说学不会,后来便也随他去了。或许是霍祈一开始跟雀离说的就是名字,他便也就这么记下了。只要不当着外人的面这么喊,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霍祈盯了雀离两秒,才知听雨在笑什么,吩咐道:“听雨,你带雀离下去洗把脸。”
听雨点头称是。
待听雨带着雀离离开,她从原本的宣纸上撕下一张空白纸条,往上面粗粗添了几笔,写完后折叠塞进信封,交给旁边的聆风:“你将此信交到宁远将军府,记住,一定是你亲手交到崔将军手上。”
昨夜她听说崔信回京了,按照她的推测,崔信本该还要在东雁岭滞留几日,提前回京,十有八九是风雨兼程,急着想要知道女儿的下落。如今霍羡平安归来,她也该履行诺言,将崔之幸的下落和盘托出。
聆风接过信封,正准备朝门外走,却又被霍祈叫住了:“聆风,去库房里寻些人参血燕之类的补品一道送去。”
崔之幸上一世被寻回来几年后便郁郁而终。她隐隐猜测或许是因崔之幸幼时流落在外,日子清苦,这才伤了身子根本,后来长期积郁,这才积重难返要了她一条性命。她不知这一世崔之幸被寻回后能活多久,也只好送些滋养补品聊表心意。
聆风应声退下。
两个贴身丫鬟都办事去了,也没人和她打趣儿,霍祈只能倚在软榻上看书打发时间,直到聆风走了一柱香的时间,却是汪氏突然来了。
霍祈见汪氏来了,赶忙下榻迎接:“娘,你怎么突然来女儿这儿了?若有事喊个丫鬟唤女儿过去就是了。”
汪氏笑着握了握霍祈的手,拉着她在软榻上坐下:“左不过想活动活动筋骨,来你这院子里看看。”
汪氏身后的抱琴则是将一个食盒搁在软榻上的小几上,随即立在旁边。
霍祈推开食盒上的盖子瞧了瞧,里头搁了一叠桂花糖蒸栗粉糕,一盘牛乳菱粉香糕,还有一道芡实六珍糕,端的是小巧精致,甚至不逊色于望海楼的糕点,明眼人一看,就知是精心准备的。
“娘这是特意来给我送糕点?”霍祈面露好奇。
汪氏却是轻轻摇了摇头,道:“是礼部尚书之妻聂夫人刚刚派人送过来的。还下了帖子,说府中二小姐十日后生辰,邀我们母女二人前去。聂家与霍家一向有所往来,聂夫人刘氏长袖善舞,善于交际,在京师贵妇圈子中也是名声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