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口,除了与梁伯亲近的几个军士,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地惊呼了一声,相顾骇然,谁也想不到,事情的本来面目竟是如此。
隗多友仰头向天,凝神思索了一阵,又淡淡说道:“我没亲眼见到,但也可以想象得出来,你一靠近,那两个猃狁人便将这鸣镝刺入了自己的胸膛。草原勇士自认为骑射天下无双,自尽时不用弯刀而只用箭。他们认为自杀是件极为丢脸的事,因而要拗断箭杆,不留痕迹。本来,他们本可以演得更像一些,可惜他们太自负了,宁肯留下些破绽,也不肯死于周人之手。你说,他们的图谋是什么?”
“哦——”胖关长倒是明白了:“在下明白了,他们是想诱咱们把那些病马牵入关内,好让咱大周的边马全都病倒,他们好趁虚而入,对吧?”
“将军饶命啊!”梁伯腿一软,扑通跪下磕头如捣蒜:“小的本是奴籍,顶替主家来当兵的。若能立功受爵,便可全家脱了奴籍,毁了丹书,小的实在是利欲薰心,立功心切,虽觉得此事蹊跷,却不肯细想,望将军体恤啊!”
“罢了,事态紧急,已来不及与你追究。”隗多友不耐烦地摆摆手,转脸问那胖关长:“那些病马呢?关内还有吗?”
“这”胖关长舌头开始打结:“前日一缴获,只入关喂了些草料,便派人押解到棫林马场去了。”
“你说什么?棫林马场?”隗多友倒吸一口凉气,他曾听召伯虎讲过,嬴非子靠擅养马取悦于周孝王,得了个附庸之封,专门为大周尤其是西六师饲养战马。秦国境内有不少马场,最大的便是棫林马场。若是马瘟传到了棫林马场,那么西六师的战力将大大受损。
他急得一把抓住胖关长的肩膀,力气之大,惹得那胖子皱了皱眉:“这里离棫林马场有多远?那些病马都入了马场吗?”
胖关长咬牙答道:“不远,快马加鞭半日也就到了。押解的兵士今日中午都回来复命了,那些马肯定已收进了马场了。”
隗多友脸色铁青,疾步要向外走,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对胖关长说:“你速传谕各烽遂,这几日要格外警戒,一旦猃狁部有异样,速速举烽火报警。”
“将军的意思是?”胖关长一下便明白了,朗声应道:“诺!”
初春的原野略显荒凉,春播尚未开始,农田中少有耕夫走动。官道上尘土飞扬,二十余骑正在坑洼不平的道路上没命价奔跑。
隗多友一马当先跑在前头,心里是说不出的沮丧与焦急。为什么他这么愚钝呢?草原民族祭天本该在秋天,而不是这个季节。猃狁王父子出现在祁连山下,不是偶然的,他是想亲眼看着自己筹谋多日的计划一步步成功。接下来,他要做什么?用脚趾头想想也明白,等棫林马场的战马染疫,西六师得不到马匹的补充,就是猃狁骑兵大举入侵之时。
跑得连心脏肺腑都快抖出来了,可还是晚了。
此时的棫林马场不见马匹撒欢腾跃的欢快场景,圉人们一脸困惑与惊惶,不知所措地望着在马圈里,草场上横七竖八倒下大喘气的马儿们。有的马儿口吐白沫,有的已经四蹄朝天,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这般景况,就连从父亲嬴非子那里得到养马真传的秦侯都束手无措了。他的名字叫秦侯,而不是爵位是侯,这时的秦国还是连最低的男爵位都没有的附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