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儿自是不敢接这个话茬的,只笑了笑,随口说了句“今日天气真好”,岔过了话题。
巴兰家本就不是什么大族,若非父亲攀上了布禄什大人,得来了如今的差事,他们家只怕还在昌黎替人跑腿呢。
眼下的日子虽然是好了许多,脸面也有了,但该守的规矩却也不能乱。便如此时,富伦家的姑娘便能含沙射影地既骂了狼首新贵、又对如今昌黎时兴的宋人礼节表达不满,可穆儿巴兰却绝不能对此有任何表示。
身份本就分了高低,当说的话、当做的事,自然也要分出个高低来。
打从踏青宴的前一个月开始,额娘便对她耳提面命,穆儿自是知晓,富伦家的姑娘开口抱怨的一些事,她却是连跟着附和的资格都没有的。
“说起来,我怎么没瞧见狼家的那一位呐?”珍珠富伦转首四顾,似是在找什么人。
此时,那赏花会正当中的小戏台上,有人抱上来一盆珊瑚珠与枯枝粘成的红梅,因做得精巧,瞧来就与那真红梅无甚区别,众贵女便也赏脸地击掌为赞,这盆花的主人——某个领甲家的女儿便在人群中点头致意。
如此一来,珍珠富伦的语声便也只得极少几人听见,穆儿这一回自不能再装哑巴了,便细声道:“花真姐姐去歇午了,我看她今日宴上很吃了几杯酒,只怕眼下还在睡……”
一声尖叫蓦地响起,那声音是如此尖利、如此惊恐,纵是离得极远,亦令得穆儿的语声瞬间中止。
花厅里也静了一静,旋即便响起了轻细的议论声。
贵女们都是有身份的,自不能当场乱起来,但也有不少人面现惊异,转着脑袋四处看。
“怎么回事?”珍珠富伦亦吃了一惊,引颈向声音的来处看了一眼,蹙眉问:“是从西边儿来的声音。妹妹也听到了吧?”
穆儿巴兰的心跳已经加快了好些,面上却还维系着合乎体度的微笑,一面冲着贴身婢女使眼色,一面做出不甚在意的模样道:“我自是听到了,约莫是奴婢们不听话挨罚了吧。”
说着她便又将声音抬高了些,向着众女笑道:“对不住,真是对不起。奴婢们不懂规矩,吓着了姐姐妹妹们,我在这儿先跟各位赔个不是。”
语罢便学着金族男子的礼节,以手抚肩团团一礼致歉。
她笑得和软,模样又俏皮,诸女纵是不信她的话,却也不好当真驳了主家的面子,便也一笑作罢,此时那赏花台上又有人适时捧来了玉珠串起的铃兰草,引去了大伙儿的注意力。
趁着这个工夫,穆儿轻轻一拉珍珠的手,悄声道:“姐姐可要随我去瞧瞧?”
旁人皆好糊弄,唯独富伦家的姑娘不能怠慢,即便拉她同去很可能会让人瞧了巴兰家的笑话,这个面子却不能不给。
珍珠富伦想了想,摇头道:“罢了,我还是在这儿坐着吧。妹妹放心,我会替你招呼她们的。”
这话说得极是贴心,穆儿自是领了她的情,低声谢了她几句,这才领着婢女匆匆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