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停好车,去了趟茅厕,也来到了堂屋,见伯正给娘讲王三孩上吊的原因,便也站旁边听起来。
但冷德金并没有按王三孩遗书上的内容如实讲,只是说是大队有人向国家设计院的人谎报王三孩死了,还谎报王三孩没有妻小,而不是如实说是他冷德金谎报的。
然后冷德金又说,大队的村干部,大大小小二十多人,具体是谁谎报,又不知道,都是几年前的事儿了,村干部也有变动,当时的乡领导也变动,查无可查。
然后又忧郁着说,现在村里人都怀疑他这个大队支书。
王美兰听了之后,一句话都没说。因为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如果这事儿不是丈夫干的,他不会这样心虚恐惧,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心虚恐惧,但在她这个旁观者看来,他心虚恐惧的已经出相了,已经魂不守舍了。
但当着儿子的面,王美兰也不说破,只是去厨房草草弄了些热饭。
家运败落,如同房倒屋塌一样,只有当事者才能体会到那种无助和绝望。这一天,这一家人遭遇的都是倒霉事。
本来冷战想和父亲商量一下对策,如何与凤鸣的伯过招,可父亲的心情如此糟糕,他当然不再开口了,随便吃了几口热饭,也不敢去大队部睡了,给父母打了招呼便跑一中去找李庆宾了。
自从与凤鸣定了亲,李庆宾已与他已冰释前嫌,二人的关系比凤鸣出现之前还要亲密无间。因为李庆宾是凤鸣的亲舅,别说冷战了,连冷德金有空闲了也会去学校找李庆宾说话拉家常,他主要是想从李庆宾嘴里打听一些凤鸣家里的事情,比如说,凤鸣的哥哥在腊月二十六结婚,就是他从李庆宾的嘴里听到的。冷店一中的校长见大队支书都如此高看李庆宾,便也开始高看李庆宾了。校长一高看李庆宾,全校老师也跟着高看李庆宾了。
李庆宾呢,他之前主要是以为冷战对凤鸣的过分关照是不怀好意,害怕凤鸣吃大亏,到时候他这个做舅舅也跟着丢人现眼,便苦头婆心的劝说林青山让凤鸣辍学。凤鸣真辍学了,听说冷战用绝食来逼家里去提亲,还差点把命给搭上,学校里都炸锅了,那些天学校里天天都在议论这件事。后来,两家定亲了,李庆宾一下子对冷战改变了看法,感觉他以前错怪冷战了。他认为冷战是个感情很专一的人,因为凭他冷战的个人条件及家庭条件,还如此专心,真是很难得,将来凤鸣嫁给他,受不了罪,只有享福。
李庆宾改变了对冷战的看法之后,二人又恢复了从前的那种亲密关系。
冷战辞职之后,冬夏二季,砖厂会放假一个月左右,他完成了机器的检修和维护,闲了下来,经常隔三差五的请李庆宾吃饭。因为林青山不让他随便去棉厂看凤鸣,他认为与凤鸣的亲舅搞好关系,也很必要。
今天凤鸣的生日,去棉厂等了一天没见到凤鸣,回到家又听说王三孩吊死在大队部那棵树上了,他是不敢再去大队部睡了,大晚上的,连大队部的东西他也不敢去收拾。其实,因为没见到凤鸣,从县城回来的路上他就决定今晚先去李庆宾那儿凑和一晚上,顺便说一下他心中的顾虑。
冷战去一中找李庆宾睡了,家里只剩下冷德金和王美兰老两口,都是随便吃了几口饭,便坐堂屋床上暖被窝了。
“你无缘无故的,怎么突然把王三孩介绍给他三叔的盖房班。”王美兰冷冷的问。虽说声音低,那口气分明是质疑。
“看他可怜,帮他。怎么,帮他有错?”冷德金完全没有平时的支书气势和派头,心虚得像个犯错的人。可能他自己意识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