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端朝成徽十三年的五月,尚书令谢其微的母亲过世,他本应丁母忧而远离朝堂,却被丞相百里归鸿特别向天子请命准予夺情。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不断响着,白幡与经书在燃烧,位于洛阳永康里的谢氏府邸内,点着一盏盏彻夜不灭的灯火。
昏昏沉沉中,她的额角撞到了身边的柱子,一下子惊醒过来。“姑娘……”有人慌忙来扶她,“磕着没有?”人声嘈杂。
睁眼,一片模糊,缓了好久,才看清周遭的景象。
“如雅?”男子的声音自长廊深处传来,音色低沉。
谢晏在昏暗中按剑上了台阶,他闻见一股浓烈的香油燃烧的气味儿。侍女慌忙低下头去,“婢子有罪,姑娘不慎磕着头了。”
他蹲下身来,摸了摸妹妹的发顶,“疼吗?”见她低头不语,皱眉道:“别守在这儿了,回房睡吧,老祖宗知道你的孝心了。”
如雅没有答话,她只是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还难受呢?”谢晏无奈地说:“老祖宗都过了耄耋之年了,即便过世那也算是喜事,想开一些。”
素来听话的妹妹轻轻点了点头。
她借着回廊上挂着的长信灯倾洒的烛光,慢慢抬头,看清了谢晏的脸。
胸口蓦地一紧,她又紧紧低下头去。
“是,大……大哥!”她的声音略微颤抖。
谢晏又皱眉头,“怎么了,不舒服吗?”“不!”她下意识否认,忽然又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低下声说:“跪久了,腿……腿有些麻,不碍事的。”
谢晏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只得叮嘱道:“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丞相府会来人吊唁,免得到时候失礼。”
谢如雅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她强迫自己回过神来,僵硬地点头。
见状,谢晏转过身没再多说什么。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谢如雅呼出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想起倒塌的承天门,想起那炙热得仿佛能融化一切的火焰和凄厉的哀嚎,想起该忘的、不该忘的,所有的一切……
环顾四周,她看着灵堂的装饰,如果没记错,老祖宗去的这一年应该是舅舅在位的第十三年,那么也就是说,她死了以后魂魄游荡在长安城中几十年,后来寄居到那只猫身上,最后她又回到了五十多年前?
简直,匪夷所思!
谢如雅扶着廊柱艰难起身,侍女见状忙来扶她,被她抽开了手。
“姑娘,婢子送您回去吧。您看着……”侍女抬头打量了如雅一番,“有些不太好!”
如雅没有再拒绝。
她慢慢阖上眼睑,脚步踉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人的影子。
她轻轻笑了,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往事太过遥远,远到她甚至不愿再想起来。
眼泪划过脸颊,被夜色隐藏,谢如雅抬起头,把脸露在月光下,眼眸中闪动着亮光,目色赤红。
如果这是真的,如果这不是梦,她牵动嘴角,那老天爷,还真是送了她一份大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