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后的莫莫长成了一颗挺拔的树,他认真站立的时候,比戈壁上的柏杨还要直,按照阿大的说法,他的骨头已经被重新接了一遍。
接骨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每一次莫莫的挥锤,那特殊的力量都会通过肌肉传递到他的每一块骨头上去,骨头的每一条缝隙之间都会发出咔咔的摩擦声,那是一段无比痛苦的经历,就好像有人拿撬棍插进了自己的肌肉,强行的在掰正骨头的生长轨迹。
莫莫每天都要挥三百二十八次锤子,挥锤的动作越认真,痛苦就会越深,但是莫莫从来没有偷过一次懒,每一次的挥锤都是一模一样,就像很多年前,那个老马夫擦拭马蹄一样的认真。
沉重的铁锤虽然是在打铁,但那感觉就像是打在自己的身体上一样。
但好在莫莫挺过来,如果没有那么变态的身体恢复能力,就算精神再如何的坚韧,身体必定早就跨了,如果不是莫莫,就算身体没跨,精神也一定奔溃了。
三年里,阿大见证了莫莫的成长,这个小少年长成了一个真正的充满着生机的少年,澎湃,阳光,自信,这种变化不仅是身体长高长壮之类的变化,而是一种精神气质的变化。
正是由于这种精神气质的变化,阿大在很多喝醉酒的时候,总会犯迷糊,莫莫表现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太好了,好的有点不真实,像是一个假人。
这种好,并不是说莫莫的修炼潜质,而是另一种精神层面的好,莫莫的身体其实很普通,经过了整整三年的努力,才勉强打开了自己的第一个大宝穴——鹿鸣。
这对于阿大来说,其实算是有点慢了的,阿大要说的是,莫莫对于吃苦的忍受能力,以及在这吃苦的过程中所反映出来的东西。
就连阿大这种变态都觉得莫莫的这三年里,过得很苦,太苦了,阿大有时候自己都在想,自己安排这么残酷的训练是不是就是想要这个少年认一句怂,或者抱怨几句,表现出一个少年应该有的东西。
可莫莫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更加没有喊过一声苦,一开始阿大其实是有点不服气的,因为这个魔鬼一般的训练方法是自己的那位铁匠师傅当初教给他的,而当时的自己,只坚持了一年就放弃了。
每一次挥锤,都要保证拉风箱时那种正确的呼吸,每一锤都要保证落在同样的落点,每一天都要挥同样的三百二十八次锤,中间的哪一个环节产生了一丝一毫的偏差都不行,就要重来。
前几个月里,莫莫一共挥了二万八千多次废锤,都是不作数的,所以那段时间,莫莫睡的总是很晚。
而这一切正是阿大自己安排的,阿大好像连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潜意识的想要测试出这个少年的极限在哪里,那个能让他奔溃的边缘在哪,在莫莫奔溃的时候,那时候才上前指点几句,不是更显的有名师风范?
不然自己就这么整天喝酒,看着他打铁,好像有点对不起皮尔斯。
阿大越来越发现自己错了,莫莫不仅身体恢复能力变态,他的精神韧性更加的变态。
有一天夜里,莫莫一个人坐在带着月光的院子里,他的骨头深处其实已经长出了毛刺,只要动一下就会有钻心般的疼痛。
但对于这种疼痛,莫莫好像产生了免疫力一般,他的神色看不出一丝的变化。
莫莫坐在月光下看一本书,他认真看书的时候都会提笔写一些心得,但是现在没有,因为他的手指已经不能动了,书是摆在桌子上的,他的眼睛可以动就行了。
似乎是看完了一页,莫莫皱了皱眉,然后抬手翻到下一页,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翻书的动作,莫莫已经脸色苍白,汗流浃背。
似乎是真正得累了,莫莫不在去看书,而是去看天上的月亮,还有星星,星空似乎没有当初马场草原上空的干净,但莫莫还是觉得自己找到了当年的那颗星星,那颗星星挂在天空的东南边,很多年前,莫莫和一个叫做佩佩的小女孩一起看过。
莫莫开始喃喃自语,对着自己说话,也是对着星星说话,莫莫总会在某个特定的时候这样自言自语的说很久,没有人知道他在说什么。
苦谁都能吃,这个世界上也一定也有比莫莫更苦的人,但是像莫莫这样,坚持吃苦,而且整个过程没有产生任何负面情绪的,阿大一个也没看过。
莫莫没有抱怨,没有暴躁,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的焦虑,莫莫的性格没有一丝阴沉的扭曲,这样是说不通的,阿大很了解人类这种生物,所以阿大觉得莫莫不像是一个正常的少年。
那天夜里,阿大觉得这样的莫莫变的让人看不透,就像是当年的皮尔斯一样。
尽管已经这样累了,莫莫依旧会坚持每天看书,遛马,看书因为已经习惯了,遛马是因为担心小黑整天闷在马厩里无聊,小黑对莫莫来说不像是一匹马,更像是一个朋友,偶尔莫莫还会去腊味店买两块腊肠,然后和那小老板胡侃两句,说的有趣,两人还会哈哈大笑,尽管这笑会牵扯出身上的疼痛,但莫莫依旧是想笑就笑,该干嘛干嘛,从来没有哭丧过脸。
莫莫一直是积极的,从头到脚,从以前到现在。
或许并不是莫莫不像是一个少年,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少年本色,少年就该是像太阳一样积极的生活,积极的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奋斗,就算是身处在多么泞泥的沼渣,只要心像阳光,总有爬出来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