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忠刚一入帐,皇甫嵩便立即起身相迎。
“阎公,久仰大名!”
阎忠连忙摇手,示意他不用起身迎接。
“岂敢岂敢,某以前不过担任过一小小县令,岂敢谈什么大名。”
皇甫嵩却不敢认同他这番自谦的言论。
凉州地广人稀,比不得关东诸郡国,不像颍川汝南这些地方,名士太多,还要互相攀比一番,评定优劣。
凉州要是出个什么名士,基本就是名冠一州的那种。
皇甫嵩虽然世代将门,家中也颇有底蕴,但无论是他父亲皇甫节,还是他名声更大的叔父,凉州三明之一的皇甫规,都称不上名士。
但偏偏他们家又一向自认为是儒将。
比如皇甫嵩的叔父,被称为凉州三明的皇甫规,在看到党锢名单里竟然没有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深以为耻,主动上书表示:“臣宜当坐之。”
不过显然,不管是皇帝还是士族豪强都不认为皇甫家有资格结党,最后什么也没有发生,既没有人来陷害他,也没有人来夸赞他。
此刻有阎忠这样的凉州名士主动来访,皇甫嵩自然是高兴极了,不管是处于什么样的理由,自己总算是得到了一些尊重和认可。
“阎公过谦了,请入座。”
两人入了席,互相说了些场面话。
皇甫嵩说他饱读经书,名冠凉州。
阎忠说皇甫嵩屡建奇功,平定乱贼,保境安民。
必要的流程走完后,皇甫嵩才直入主题。
“阎公此来,不知有何良策助某破贼?”
阎忠拢了拢胡子,笑道:“将军岂不闻,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阎公此话,是说要我找一内应?”
“然也!”
皇甫嵩惨然一笑,放下杯盏,“阎公久在凉州,不知冀州战事,此黄巾贼非一般贼寇可比,前番我在广宗,夜袭其城,阵斩三万首级,若换做一般匪盗,岂肯相战到这种程度,斩首过万,便已溃逃。”
“可广宗黄巾,即便被我军士阵斩三万,仍不肯降,赴河死者,五万许……五万许人呐!”
皇甫嵩挥手,让帐中侍奉的亲卫退下,等帐中无人,才靠近阎忠小声说道:“我与阎公说心里话,此贼,军心士气甚至还在我王师之上,若非我手下皆强弓劲弩,有大铠利刃,恐怕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也。”
阎忠听了,先是一愣,继而轻笑,又捧腹大笑。
“阎公何故发笑?”
“吾笑将军,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也。”
“那广宗黄巾乃是张角本部,张梁亲卫,自然精勇,可下曲阳汇聚各路黄巾,其中龙蛇混杂。”
“张宝本部自然是众志成城,可那些被打散多次后又再度被重新召回的部队,尤其是那些原本属于张角张梁手下的将领们,他们的血气被激发过一次之后,只会比其他人更加懦弱。”
“此即是暗通良机也!”
“将军只要持续攻打,必定有人扛不住压力,向将军投诚,将军拭目以待便是。”
……
一连几日,皇甫嵩都令官军强行攻城。
冲车,云梯车,接连上阵。
各营将官各个身先士卒,战线在下曲阳城头不断拉锯,来回往复。
弩车,弓箭,轮番上阵,谁也不让谁。
张宝亲自站在城头上指挥,每次战斗都必定冲在前线,对面勇猛的官军将领换了一波又一波。
从他熟悉的郭典宗员,到他曾经惊鸿一瞥见过的张飞关羽刘备,再到他初次相见的夏侯惇曹操以及傅燮。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挡下了几波的攻击,每日从城墙上滴落的血水,渗透进城下的土地内,再一点点流进更外围的河水中。
让这片清澈的河水也变得如同血泉一般,让人不敢取用,飞禽走兽也被这股腥气和战声远远驱走,不敢靠近。
几只猛禽从天空中俯冲而下,想要抓起一块残肢,却被两边的箭雨射下,顿时四散而去。
“兄弟们坚持住!”
“再过一个时辰!太阳就落山了!”